第四部 戰爭 第一章(第4/5頁)
如果維裏克太太跟弗農不喜歡彼此,他們也都相當成功地掩飾了這個事實,而事實上,他們在婚事之後只碰過一次面。這一切都這麽輕松容易。
或許,如果你有勇氣,事情就會很容易。或許這就是人生中最大的秘密。
內爾思索著,然後從白日夢中醒來,再度聆聽其他人的對話。
賽巴斯欽在說:“我們回倫敦的時候要去探望簡。我已經好久沒聽到她的消息了,你有消息嗎,弗農?”
弗農搖搖頭。
“沒有,”他說,“我沒有。”
他試著要讓口氣自然點,不過不太成功。
“她人很好,”內爾說,“不過……呃……相當難懂,不是嗎?我是說你永遠不太清楚她在想什麽。”
“她可能有時候會讓人蠻不安的。”賽巴斯欽承認。
“她是個天使。”喬熱烈地說道。
內爾注視著弗農。她想著:“我真希望他會說點什麽……什麽都好……我好怕簡,一直都怕她。她是個惡魔……”
“她有可能去了俄羅斯,”賽巴斯欽說,“或廷巴克圖或者莫桑比克。簡無論做什麽事都不讓人意外。”
“你上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喬問道。
“確切的時間嗎?喔!大概三周前。”
“就這樣?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很久沒見到她。”
“感覺上很久啊。”賽巴斯欽說道。
他們開始講到喬在巴黎工作的醫院,然後講起了邁拉和西德尼舅舅。邁拉非常健康,制作了數量驚人的藥用紗布,而且每周在公共食堂裏值班兩次。西德尼舅舅正要發第二次大財,他開始做炸藥生意。
“他早早就捷足先登了,”賽巴斯欽很佩服地說,“這場戰爭至少要打個三年才會結束。”
他們爭論著這一點。“樂觀估計半年”的時期已經結束了,但是三年被認為是太悲觀的看法。賽巴斯欽談到炸藥,談到俄國的狀態,談到食物短缺問題,還有潛水艇。他的態度有點獨裁,因為他很確定他是對的。
到了五點鐘時,賽巴斯欽跟喬上了車預備回倫敦去。弗農跟內爾站在路上揮手目送。
“啊,”內爾說,“就這樣了。”她勾住弗農的手臂。“我很高興你今天能夠放假。要是喬沒看到你,會很失望的。”
“你覺得她變了嗎?”
“變了一點點。你不覺得嗎?”
他們沿著馬路散步,然後在一條通往丘陵地的路上轉彎。
“是啊,”弗農嘆息一聲後說道,“我想這是免不了的。”
“我很高興她結婚了。她非常善良,不是嗎?”
“喔,是啊。喬總是有顆溫暖的心,祝福她。”
他說話時有點心不在焉。內爾瞥了他一眼,回想起他今天相當沉默;大部分時候是其他人在說話。
“我很高興他們來了。”她又說了一次。
弗農沒有回答。她勾緊了他的手臂,感覺到他把自己拉向他身體側面,可是他繼續保持沉默。
天色晚了,空氣變得刺人而寒冷,不過他們沒有往回走,只是沉默地繼續往前走。他們以前也常常這樣散步——沉默卻快樂。可是今天的靜默卻不一樣,今天的沉默裏有了重量,還帶著威脅。
突然間內爾懂了……
“弗農!時候到了!你必須去……”
他把她的手拉得更近一些,卻沒開口。
“弗農……什麽時候出發?”
“下星期四。”
“喔!”她站住不動,苦惱之情瞬間貫穿了她。時候到了。她早就知道注定會來,可是她不知道——不是那麽清楚——那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內爾,內爾……不要這麽介意。請不要這麽難過。”現在弗農的話全倒出來了。“沒事的,我知道一切會好好的。我不會被殺的,我現在不能死,因為你愛我,現在我們這麽快樂。有些人在出發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氣數已盡,但我不是,我有一種篤定的感覺,我會全身而退。我希望你也感受到這一點。”
她僵硬地站在那裏。真實的戰爭感是它會把你的心臟掏出來,把血液抽出你的血管。她啜泣著抓住他,他把她抱在懷裏。
“不會有事的,內爾。我們早就知道會來得很快,而我真的非常渴望上戰場——可以說,要不是因為會離開你,我會很樂意去的。你不會希望我在整個戰爭期間都在英國看守一座橋吧?我們可以期待休假日——我們會有最不得了最美妙的假期。我們會有很多錢,而且可以把它揮霍掉。喔,親愛的內爾,我知道我不會有事的,因為你愛我。”
她同意他的意見。
“不可能……不可能有事……神不會如此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