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第4/5頁)

實際上,她的創作很受好評,小說也同休產假前一樣暢銷。

可是有一天,我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那天風和日麗,明明才四月,卻暖和得讓人想脫掉外套。我來到暌違已久的宮岸家,給她送小說單行本的樣書。按響宮岸名牌下方的門鈴後,我像往常一樣,等著女作家的丈夫應門。

不料一按再按,依然沒聽到那個細弱的聲音回應。今天來之前我已聯系過了,真想不通怎麽會沒人在家。

我繞到房子後面,像上次那樣扒著院墻朝裏窺探。窗子上依然掛著窗簾,但室內的情形清晰可見。宮岸玲子正在房間裏埋頭寫作,和上次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要說有不同,大概就是她換上了春裝毛衣。

既然在家,有人按門鈴好歹答應一聲呀。莫非房間裏有隔音設備,聽不到聲音?

正轉著念頭,我又注意到那台空調室外機。天氣這麽溫暖,它卻運轉依舊。

這也太浪費電了!

窮哈哈如我,不由自主就冒出這個念頭。

不久,女作家仿佛聽到什麽動靜般回過頭,微微一笑,蹲下身又再站起。原來她是把孩子抱了起來。看來她兒子已經在蹣跚學步了。

我轉回正門前,正要再按一次門鈴,一輛黑色奧迪駛入停車場,駕駛座一側的車門打開,走出宮岸玲子那瘦弱的丈夫。

“對不起,因為交通事故路上很擁堵,讓你久等了吧?”

“沒有,我也是剛到。”我趕忙說道。

竹竿君聽後似乎松了口氣,打開車廂門,從裏面抱出一個穿白衣服的小孩。

“這孩子是……”

“我兒子啊。小家夥長得飛快,對吧?”

“噢……”

怎麽回事?這要是他們的兒子,那剛才宮岸玲子抱的又是誰家小孩?沒聽說她生了雙胞胎啊。

“怎麽了?”

看到我無法釋然的表情,竹竿丈夫似有不安地問。我本想開口問小孩的事,但他那怯怯的眼神又令我心生躊躇。

“沒什麽,這孩子真可愛。”

我隨口恭維了一句,將小說單行本的樣書交給他,便轉身離去。但這個謎團一直留在我心裏。

終於有一天,我去拜訪了宮岸玲子分娩的醫院。我猜可能她實際上生的是雙胞胎,卻因故隱瞞了這個事實。不知為什麽,我剛提到宮岸玲子的名字,醫生就露出戒備的神情。

“莫非你對我院的服務有所懷疑?”

他的語氣就像要存心吵架。我心想這種態度本身就很可疑,但還是先從四平八穩的問題入手,問他宮岸老師產後情況怎樣。不知哪裏冒犯了他,他的態度愈來愈生硬,最後竟大發雷霆說:“你是故意來找碴的吧?”我只得落荒而逃,但也確信醫院隱藏了秘密。

我向附近居民打聽這家醫院的情況,獲得的信息著實耐人尋味。了解醫院情形的主要是些中年大媽,她們眾口一詞地說:“那裏的醫生醫術很爛。”據說這家醫院建築現代氣派,很容易給人造成錯覺,其實卻已經死了好幾個病人。這些病人如果在其他醫院,絕對可以救活。

我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但宮岸老師應該平安無事,她不是在很有活力地工作嗎?況且再怎麽想,醫生差勁和生雙胞胎也扯不上關系。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

我百思不解,不得不死心放棄。

令我重新看到曙光的,是《經濟報》的一篇報道。甫一得見,我頓覺豁然開朗,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設想。我認為這是唯一的可能。

我向朋友借來手機,來到宮岸家。這次我沒按門鈴,直接繞到屋後。

從院墻外伸長脖子望去,女作家一如往常地坐在工作室裏寫作。確認之後,我用手機撥打到宮岸家,接電話的是她丈夫。

“我是四葉社的川島編輯,請問宮岸老師在嗎?”

“噢,在的在的,請稍等。”

我一邊等,一邊透過窗子盯著她的動靜。竹竿丈夫沒來叫她接電話,也沒有轉接到她房間的跡象。不久,話筒裏卻傳出女作家的聲音:“讓你久等了。”

“我是川島,您近來工作狀況如何?”

“嗯,還是老樣子,很忙呀,恐怕沒時間給你們公司寫稿。”

“那真遺憾。”

隔窗看去,宮岸玲子仍像剛才一樣埋頭寫作。那和我說話的又是誰?

我敷衍著結束通話,離開了宮岸家。回程的電車上,我取出從那份《經濟報》上剪下的報道。

這篇報道的內容是一家公司開發出高分辨率的大型家庭用顯示器。宮岸玲子的丈夫過去正是在這家公司任職。

老實說,我對自己身為編輯的能力喪失了自信。小說中途更換了寫手,我這個責任編輯竟懵然不覺,實在太不像話。但其他編輯恐怕也都差不多,而贊揚“不愧是女性特有的細膩描寫”雲雲的書評家也沒好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