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的證言

在雜煮店吃完一碟雜煮、喝了一瓶啤酒後,正木孝三踏上歸途。對他來說,這就算是周末最奢侈的享受了。今天是周六,他就職的金屬加工公司還沒有實行雙休日制度,周六不但要上班,還經常像今天這樣,為了趕交貨期限加班到很晚。他腕上廉價手表的指針已即將指向十二點。

他手插衣袋,雙眼盯著地面,弓著身子走在昏暗的路上。就算回到公寓,也沒有家人在等候。他今年已四十五歲,依舊孑然一身,從未結過婚,甚至連一個給他介紹親事的知心朋友都沒有。

“你應該多出門和人打交道,不然哪能遇到合適的對象呢?你的性格太內向了。”

公司的社長前些日子也這樣說過。社長心裏很厭煩他,這一點他自己也有數。聽說社長曾對別人抱怨,孝三這個人少言寡語,一句應酬話都不會說,性情也很陰沉。

孝三其實並不討厭別人,只是和別人相處時,總苦於找不到話題,不知說什麽好。他常想,如果有人主動和他攀談,他也會打開話匣子,但根本沒人找他聊天。

路上一個男人迎面而來,個子很高,年紀比孝三要輕,穿得也很時髦。孝三心想,這種男人一定很有桃花運。擦肩而過時,孝三刻意低下頭,免得四目相對時一個不小心,被對方尋釁找碴就慘了。他從小就沒和人吵過架。

又走了一會兒,來到公寓附近時,孝三驀地聽到旁邊傳來異樣的響動。他停下腳步,循聲望去。旁邊有條小巷,聲音似乎就來自那裏。他將手插在工作服的褲兜裏,戰戰兢兢地張望。

兩個男人正扭打在一起,一個瘦瘦的,另一個則很胖,粗重的喘息聲連孝三都聽得到。

他們在爭吵。孝三如此判斷後,急忙離開現場。他酒量很淺,一瓶啤酒下肚就有點暈暈乎乎的,這時酒意全醒了。

回到空無一人的房間,他脫掉上衣,鉆進隨便鋪著的被子,然後打開電視,把昨天借來的色情錄像帶放進錄像機。剛才在小巷目睹的一幕他已經漸漸忘了。

屏幕上旋即出現一個年輕女人的特寫,他按下遙控器快進,直到出現激情場面才松手。

不消片刻,他便按捺不住脫下褲子,內褲也褪了下來。

次日早晨,他被嘈雜的人聲吵醒了,一看時鐘,才八點多。聲音是從窗外傳來的。他睡眼惺忪地搓著臉,從窗子俯視外面的動靜。他的房間在二樓。

路上停著幾輛巡邏車,四周已擠滿圍觀的人。仔細一看,昨晚他目睹兩人爭吵的小巷裏,警察正頻頻出入。

孝三套著當睡衣穿的汗衫出了門,繞到看熱鬧的人群後面。

“請問,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問前方一個主婦模樣的中年婦女。

“小巷裏有人被殺了。”主婦說完,一看孝三這身打扮,急忙抽身走開。他這件汗衫已不知有多久沒洗,散發出一股怪味,難怪主婦避之唯恐不及。他平常也從沒和鄰居說過話。

“被殺……”

孝三咽了口唾沫。那條小巷裏有人被殺?該不會和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有關吧?

“這一帶晚上挺危險的。”旁邊有人說。

“是啊,路燈的管理也不到位。”

“聽說那人胸口挨了一刀,多半是碰上了劫匪。如今經濟不景氣,這種案子也多起來了。”

“可不是嘛。”

聽著看似夫妻的兩人聊天,孝三伸長脖子望向小巷,但屍體已經運走了。

到了下午,公寓的房東登門來收房租。房東是個年近七十的老者,他從玄關掃視了一遍房間,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也稍微打掃一下屋子好不好?到處都是灰,還有股怪味。”他一邊說,一邊吸著鼻子。

“哦,對不起,我正打算今天打掃的。”

“希望你說到做到,要知道住在這裏的可不止你一個。”房東板著臉說。

付過房租,孝三試探著問道:“聽說出了命案?”

房東點點頭,臉上仍然寫滿不悅。“如今這世道真不安全,這一帶的口碑眼看著越來越差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擔心公寓的空房會無人問津。

“被殺的不知道是誰?”

“據說是公交車道旁一家中餐館的老板,我倒從沒光顧過。”

孝三也沒去過那家店。

“找到兇手的線索了嗎?”他問。

“不清楚。聽說警察會來附近走訪居民,尋找目擊者,但希望應該很小。命案發生在昨天深夜,而這一帶一入夜就少有人跡了。”

房東正要出門,卻被孝三抓住了手。“等等!”

“幹嗎?”房東皺起斑白的眉毛。

“警察來找過你嗎?”

“還沒有。就算來了,我也提供不了任何線索,我每天早早就上床。”

“那也會來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