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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搖了搖頭,“我只是清醒而已。”

哈利步行回家,頭上的蒼穹輝煌壯觀。

一個戴墨鏡的女子站在尼亞基雜貨店霓虹燈招牌下的人行道上,尼亞基雜貨店就在哈利家隔壁。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雜貨店的純白塑料袋。她面帶微笑,假裝站在那裏等了哈利許久。

是菲畢卡·克努森。

哈利知道她在演戲,她那副想要他加入的神態是個玩笑,所以他慢下腳步,回以相同的微笑,表示他一直在等待她的出現。奇怪的是他的確一直在等待她出現,只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

“最近沒在水下酒吧看見你,寶貝。”菲畢卡說,擡起墨鏡,看著哈利,仿佛太陽依舊低低地掛在屋檐上。

“我最近努力讓自己的頭保持在水面上。”哈利拿出一包煙。

“哎呀,玩起文字遊戲來了。”她伸了個懶腰。

今天晚上她沒穿奇裝異服,只穿了一件深V領藍色連衣裙。她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身材撐得起這件連衣裙。哈利把煙遞給她,她抽出一根,把煙湊到雙唇間,這個姿勢哈利只能用“粗鄙”來形容。

“你在這裏幹嗎?”哈利問,“你平常不是都去幾維超市買東西嗎?”

“那裏打烊了,都快午夜了,哈利,我是一路找到這裏來的,看看還有什麽店開著。”她的微笑放大,眼睛眯了起來,猶如愛玩的貓。

“這個地區在星期五晚上對姑娘有點危險,”哈利替她點燃香煙,“要買東西應該叫你家那位來。”

“調酒用的飲料,”她舉起塑料袋,“和酒混合,酒才不會太烈。我的未婚夫不在家。如果這個地區真的危險,那你應該拯救這個姑娘,帶她去安全的地方。”她朝哈利家點了點頭。

“我可以沖杯咖啡給你。”哈利說。

“哦?”

“雀巢的,我家只有那個。”

哈利端著開水和咖啡杯走進客廳,菲畢卡的兩條腿已經蜷曲在沙發上,鞋子在地上。她的乳白色肌膚在昏暗燈光下閃閃發亮。她又點了一根煙,這次是她自己的煙,哈利從未見過這個品牌的外國香煙,而且沒有過濾嘴。哈利在火柴搖曳的火光中,看見她腳趾上的深紅色指甲油有缺損。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這樣繼續下去,”她說,“他變了,他一回到家不是煩躁不安,就是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再不然就出去運動,感覺像是急著要離開去旅行。我試著和他談,可是他不是打斷我的話,就是看著我,好像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麽。我們真的是從兩個不同的星球來的。”

“行星就是因為彼此的距離和相互的吸引力,才維持在軌道上。”哈利說,用湯匙舀出冰冷幹燥的咖啡粉。

“又是文字遊戲?”菲畢卡從濕潤的粉紅色舌頭上挑下一根煙草。

哈利輕笑道:“這是我在等候室裏讀到的,出於私心,我希望這段話是真的。”

“你知道最奇怪的地方是什麽嗎?他不喜歡我,可是我知道他絕對不會放我走。”

“什麽意思?”

“他需要我。我不知道他到底需要我什麽,可是他好像失去了什麽,所以他才需要我。他的父母……”

“怎樣?”

“他從不跟他們聯絡,我從來沒見過他父母,我想他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前不久有個男人打電話來找安德斯,我立刻察覺到那是他父親。父母叫兒女名字的口氣是聽得出來的。從某方面來說,這個名字他們叫過無數遍,是世界上叫得最自然的名字。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名字非常親密,就像剝光他們的衣服一樣。所以他們說得很快,幾乎有點害羞。‘請問安德斯在嗎?’我說我去叫醒他,那男人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一種外語,或是……也不盡然是外語,比較像是我們在匆忙之間想要找到恰當的話語才會說的話,也類似教堂的宗教聚會上說的話。”

“你是說靈言?”

“對,好像就是靈言。安德斯從小在這些東西裏長大,只不過他從來不提。我聽了一會兒,起初可以偶爾聽見‘撒旦’和‘塞多姆’幾個字眼,後來越聽越下流,出現像是‘操’或‘婊子’之類的,於是我就把電話掛了。”

“安德斯怎麽說?”

“我沒對他提過。”

“為什麽?”

“我……那就像是個他一直不準我進入的地方,而我也不想進去。”

哈利喝了口咖啡。菲畢卡沒碰她那杯。“你不會偶爾覺得寂寞嗎,哈利?”

哈利擡起雙眼,和菲畢卡四目相交。

“有點像是孤單的感覺,難道你不希望跟一個人在一起嗎?”

“你跟某個人在一起,和你是孤單的,這是兩碼子事。”

她打了個冷戰,仿佛有股冷風穿過客廳。“你知道嗎?”她說,“我想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