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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不舒服地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

“沒錯,哈利,我知道莉斯貝思跟那人偷情,但我直到今年夏天才知道。”

外面又開始飄起蒙蒙細雨,雨滴飛濺在窗戶上。

“是她跟你說的?”

威廉搖了搖頭:“她不可能跟我說,她來自那種從不把事情說出來的家庭。如果不是裝修房子,我永遠都不會發現。我發現了一封信。”

“怎麽發現的?”

“她的書房外墻完全是由磚塊砌成的,是十九世紀初這棟房子建造時砌的,非常堅固,但是到了冬天就特別冷。我想在那道墻的外面加上壁板,裏面填入絕緣材質,可是莉斯貝思反對。我覺得奇怪,因為她是個很實際的人,她在農村長大,不是那種會對老磚墻產生感情的人。所以有一天她出去的時候,我就去查看那道墻。開始我什麽都沒發現,於是我把她的桌子推開。墻看上去還是沒什麽異常,於是我就一塊磚一塊磚地戳,結果發現其中一塊松動了,我一拉,那塊磚就被取了出來。她用灰色的建築用灰泥偽裝那塊磚頭周圍。我在裏面發現了兩封信,一個信封上的收信人名字寫的是莉斯貝思·哈蘭,地址是郵局郵件存寄服務地址,我從來都不知她有這個地址。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把信放回原位,不要拿出來讀,然後說服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兩封信。但我是個軟弱的男人,我辦不到。那封信的開頭是這樣寫的:‘Liebling,我時時刻刻想著你,我仍感覺得到你的唇貼上我的唇,你的肌膚貼上我的肌膚。’”

床墊發出搖晃起伏聲。

“那些字句就像鞭子一樣打在我身上,但我還是繼續往下讀。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字句都像我才可能寫出來的。他說完他有多愛她之後,就開始描述他們在布拉格的飯店房間裏做了哪些事,有些地方講得很詳細。不過傷我最深的不是那些關於他們做愛經過的描述,而是他引述了莉斯貝思對我們關系所作的形容。對她來說,我們的關系只不過是‘無愛生活的實際解決方法’。你能想象我看了這句話的感受嗎,哈利?原來你愛的女人不只是欺騙你,還從來都不愛你。不愛你,難道這不是一場失敗人生的基本定義嗎?”

“不是。”哈利說。

“不是?”

“請繼續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威廉疑惑地看了哈利一眼。“他在信中附了一張照片,我猜是莉斯貝思求他寄來的。我一看照片就認出了他,他是我們在布拉格波洛伐街一家餐廳遇見的挪威人。那個地區很陰暗,到處都是妓女,房子差不多全都是妓院。我們走進餐廳的時候,他坐在吧台。我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看起來像個成熟高雅的紳士,活像是從男裝Boss的廣告裏走出來的模特兒。他的穿著很優雅,雖然上了年紀,眼神卻非常輕佻,似乎在說你們這些男人最好把老婆看緊一點。所以過了一會兒,他走到我們這桌來,我並沒有太驚訝。他自我介紹他是挪威人,問我們想不想買項鏈。我禮貌地謝絕,說我們不要,但他還是把項鏈從口袋裏拿出來給莉斯貝思看。莉斯貝思當然神魂顛倒,說很喜歡。那條項鏈的項墜是一顆紅鉆石,有五個尖角。我問他多少錢,他竟然開出一個高得離譜的價格,你只能認為他是來挑釁的,所以我立刻請他離開。他對我微微一笑,像是剛剛打了勝仗,在紙上寫下另一家餐廳的地址,說如果我們改變心意,明天這個時間可以去那裏找他。當然了,他把這張紙給了莉斯貝思。我還記得經過這件事,那天早上我心情很不好,不過後來什麽都忘了,因為莉斯貝思很聰明,會想辦法讓我忘記不愉快。有時候她……”威廉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水。“她只要在我身邊,我就可以把不快全都忘了。”

“嗯,另一封信寫了什麽?”

“另一封信是莉斯貝思寫給他的,信封上蓋了‘退還寄件人’。她在信裏說她用了很多方式聯絡他,但是他留給她的電話沒人接,直接去問也問不到,郵局也查不到地址。她說希望這封信能寄到他手中,問他是不是必須逃離布拉格,是不是還在為經濟問題苦惱,跟她借錢給他的時候一樣。”威廉發出空洞的笑聲。

“她說,如果真是這樣,他應該跟她聯絡才對,那麽她會再幫他一次,因為她愛他。他們的分離快要把她遙瘋了,什麽事都沒辦法去想。她本希望這種感覺會隨時間淡去,不料感覺卻像疾病一樣擴散到全身,身上的每個地方都在疼,而且有些地方顯然疼得比別的地方更厲害。她在信中說,當她和丈夫——也就是我——做愛的時候,都閉著眼睛,假裝是在跟他做愛。我看了當然很震驚,簡直是晴天霹靂,然後,當我看見信封上的郵戳日期時,整個人都死了。”威廉又緊緊閉上眼睛。“那封信是今年二月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