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復仇女神的戰車(第2/13頁)

“趕快逃走!”

她這才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因捧著酸棗糕的手被那人緊緊捉住,似是用了千鈞之力,怎麽也掙脫不掉。

“什……什麽?”

“趕快走!離開幽冥街!”那聲音不像是人說出來的,似是從地獄裏發出的警告。

她直覺那人瘋了,因辨不出男女,只得用盡力氣狠狠甩開對方的束縛,剛要喊叫,那人卻幽靈般消失。

譚麗珍站在原地,待回過神來,卻見酸棗糕已落了一地,被路人踩得稀爛。她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罵道:“瘋子!”

“喲!這不是譚姑娘嘛!近來可好?”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自譚麗珍身後響起,尖尖窄窄的腔調,又蘊含某種教人安心的體貼。

回頭瞧了,系大姨婆。

所謂的“大姨婆”並非譚麗珍的大姨婆,卻是幽冥街上唯一的穩婆,原名湯金蘭,四十出頭,一雙大腳,細眉細眼,皮膚光滑,自十多年前丈夫失蹤之後,身後也無子女,她不曾改嫁,卻一個人活到現在,靠接生過活。因待人和善,與世無爭,也懂一點兒醫道,在她手裏鮮少接下死胎,於是成了這裏的“菩薩”,街坊都戲稱她“大姨婆”,顯得親切。

巧遇大姨婆,譚麗珍自然有些欣喜,忙道:“大姨婆呀,吃過啦?”

大姨婆點點頭,欠身摸了摸譚麗珍鼓起的肚皮,笑道:“還有五個月就該生了吧?”

譚麗珍有些害羞,垂頭不語。事實上,她不大出門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生怕街上的人說閑話,一個未拜堂成親的姑娘大了肚子,可也是不大不小的醜聞。雖然幽冥街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眾人並不怎麽愛嚼舌根,尤其是那些紅毛鬼子做派開放,多半都不計較這些,令原本保守的中國人也跟著寬容起來。

“嘖嘖……”大姨婆忽然面色一緊,竟蹲下身將耳朵貼在肚皮上仔細聽了一會兒,方才擡頭道,“好似胎位有些不正,分娩時是要吃苦頭的。”

“那……那怎麽辦?!”

“少走動,明兒我帶些清艾條過來熏一熏,興許有用。”

譚麗珍這才放下心來,拿出幾張紙鈔塞進大姨婆手裏,急道:“到底還是大姨婆疼我……”

“哪裏的話喲!都是女人,不容易。”大姨婆竟將鈔票還於譚麗珍,徑自去了。

“離開幽冥街!”

雖是一切風順,但那偶遇的黑衣人沙啞的告誡卻在譚麗珍耳邊久久縈繞,於是竟在床上輾轉到淩晨。索性起身,喚鳳娟倒些茶水來,半天沒有回應,拉亮電燈去看,她鋪上居然沒了人。

“這小賤人是半夜出去等狼了?!”

她恨恨地下床,自己從爐子上拎起熱水壺倒了一杯,喝了幾口,總算舒服了些。躺下後依然不曾合眼,再要坐起,卻聽見門外有些響動,系鳳娟的腳步聲,於是氣鼓鼓地用被子蒙了頭,背轉身去,假裝沒有聽見。

待鳳娟腳上兩只鞋落地的動靜過了,她才突然起來,冷不防拉亮電燈,喝道:“你三更半夜是出去見鬼呀?”

鳳娟唬了一跳,從鋪上跌下來,連忙爬起,哭喪著臉回道:“只是出去解個手,就兇成這樣?”

“解手?哼!”譚麗珍聽對方狡辯,更來了氣,“嚯”地起身下床,劈頭拍了鳳娟一掌,罵道,“解手哪要那麽久?可是在那裏連孩子都生下來了!”

鳳娟不敢還嘴,只嗚嗚地哭。

譚麗珍聽了愈發氣極,吼道:“不準哭,半夜出去做了賊回來還委屈你了?!”

她這才發現鳳娟臉上紅暈未褪,脫下的外套竟是她最好的一套桃紅色硬綢夾襖,譚麗珍遂憶起自己從前犯下的風流韻事,心下便犯起嘀咕:“難不成這賤貨有了相好的?”

2

有了三萬塊的本錢,夏冰自然松了一口氣,主張將債務清了,等下一列火車到站即刻動身,離開這個鬼地方。孰料他的提議卻是沒有人聽的,因紮肉與杜春曉在飯桌上商量的是另一回事。

“你說咱們欠的債究竟是多少來著?”提問的是杜春曉。

“不多不少三萬,趕緊還了拉倒。”夏冰忙道。

“那還是少。”

因有這筆巨款撐腰,紮肉講話也有了底氣,對著一鍋燉肉大快朵頤之際,口齒含糊不清道:“甭忘記拖延的那幾日還有利息的。”

“那利息要付多少?”夏冰腦袋“轟”的一聲。

“哪裏算得清楚。”杜春曉也只苦笑,一口喝幹杯中燒酒,許是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酒量也變得好了。

“那……那要怎麽辦?”夏冰聽了當下有些氣餒,因這筆錢是他們兩個人誆來的,與他無關,於是講話難免氣短。

“還能怎麽辦?那姓周的傻子正瘋了一般四處找咱們呢,只有賭坊才是最好的藏身處。”紮肉吞下一口肉,勁頭愈發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