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寶遊戲

“下馬!”巴雷特少將快活地大吼著,翻身下馬,“早餐前來個這種運動怎麽樣,奎因先生?”

“喔,好極了。”埃勒裏說著,終於降落到陸地[注]上,那匹巨大的棗紅馬甩甩它的腦袋,明顯是一副得到解脫的樣子。“我擔心我的肌肉有一點萎縮了,將軍。我記得我們從六點半就開始騎馬了。”他費力地、緩慢地走到懸崖邊,把他那快要散架的身軀靠在石頭矮墻上。

哈克尼斯下馬後說道:“你過的是舒適的生活,奎因。當你探索人類的世界時一定感到很難堪。”他大笑。埃勒裏看著那個人的金色頭發和神經質的眼睛,不知怎的感到極為厭惡。那副寬闊的胸膛在馳騁之後依然平靜。

“只是對馬感到難堪,”埃勒裏說道,“很美的景色,將軍。你不可能是誤打誤撞地挑中這個地方的,你的性格裏面一定有一絲詩意。”

“去你的詩意,奎因先生!我是個軍人。”老紳士搖搖晃晃地走到埃勒裏身邊,凝神看著下方的哈德遜河,在初升的太陽下像藍色的玻璃反光片。懸崖很陡峭,筆直通到下面的一片海灘,巴雷特少將的船屋就在那裏。崖壁上曲折的石梯是唯一能夠下去的方法。

一個老人坐在下面的小防波堤邊緣釣魚。他擡頭瞥了一眼,大出埃勒裏意料之外的是他跳了起來,用空著的那只手行了個端正的舉手禮。然後他又平靜地坐下來繼續釣魚。

“布勞恩,”將軍兩眼發光地說道,“我的一個老兵,在墨西哥時在我部隊中服役。他和馬格魯德,看門人小屋裏的那個老家夥。你看到了嗎?紀律,那才是……詩意?”他哼了一聲,“我可沒有,奎因先生。我喜歡這山崖是因為它的軍事價值,控制這條河,小型的西點軍校!太棒了!”

埃勒裏轉過身往上看。將軍建築家園的平台被三面陡峭的山崖圍住,崖頂高聳入雲,難以度量其高度。在最後面的那道山崖上有一條小路,自山腳蜿蜒而上,埃勒裏還記得前一天晚上坐車下山時的眩暈感覺。

“你控制了這條河,”他冷冷地說,“可是敵人控制上面的那條路就可以把你射穿了。還是我的戰術太幼稚?”

老紳士急忙辯道:“怎麽會呢?我掌握了那個出入口就能抵抗一支軍隊了,老兄!”

“還有大炮,”埃勒裏喃喃自語,“老天,將軍,你萬事俱備了。”他興味盎然地看著旗杆旁的一管小型加農炮,它的炮口露在矮墻上方。

“將軍隨時準備好要革命,”哈克尼斯說著並加上懶懶的笑聲,“我們活在動蕩不安的年代。”

“你們這些運動員,”將軍厲聲說,“絲毫不尊重傳統。你很清楚這是一門落日大炮——你不會嘲笑西點軍校裏的這種炮,對不對?”他用閱兵的語氣下結論,“這是唯一能夠將舊日榮耀保存在我家園的辦法,哈克尼斯——加農炮的禮贊!”

“我想,”這位獵巨獸的獵人笑道,“我的大象槍無法起到相同的作用?狩獵時我——”

“不要理他,奎因先生,”將軍暴躁地說,“這幾個周末我們之所以容忍他,只是因為他是菲斯克中尉的朋友……可惜你昨天來得太晚沒趕上那儀式,非常刺激!今晚日落時你就能看得到了。一定要保持老傳統,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奎因先生……我想我是個老傻瓜。”

“喔,當然不是,”埃勒裏連忙說道,“傳統是一個國家的支柱,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哈克尼斯輕笑,而將軍看起來很高興。埃勒裏很清楚這一類型的人——退役的軍人,老到不能再服役,渴望昔日的軍旅生涯。這是將軍未來的女婿迪克·菲斯克昨晚一路上所告訴他的,巴雷特一直是個單純狂熱的軍人,而且他盡可能地將軍旅生涯中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都帶到他的平民生活中。甚至他的仆人都是老軍人,而這間布滿三次戰爭遺物的房子,看起來也像個團部大營。

一個馬夫把他們的馬牽走,然後他們漫步越過起伏的草地走向屋子。巴雷特少將,埃勒裏想,一定很有錢;他所看到的已經足夠讓他相信這一點了。這裏有露天的瓷磚遊泳池,一個漂亮的日光浴室,一個靶場,一間有各式各樣武器的槍械室……

“將軍,”一個激動的聲音說著,他擡起頭來看到菲斯克中尉正奔向他們,他的制服很不尋常的淩亂。“我可以單獨跟你談一會兒嗎,長官?”

“當然可以,迪克。失陪了,各位先生。”

哈克尼斯和埃勒裏往後退。中尉說了些話,他的手臂神經質地擺動著;老紳士則臉色蒼白了起來。接著,兩人突然一言不發地開始奔跑,將軍像只受驚的老公鵝搖搖擺擺地跑向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