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猜得沒錯,那天晚上九點左右,橋田打電話到店裏來了。接聽電話的裏子來到正在包廂招呼客人的元子身旁,低聲說道:“橋田先生說,待會兒要帶兩個朋友來店裏。一位姓安島,一位姓村田,兩位都是國會議員的秘書,他們來過店裏一次。”

裏子這麽一說,元子便記起橋田之前曾帶他們來過店裏一次。擁有“醫科進修班”理事長頭銜的橋田經常帶醫生來捧場,但也曾帶國會議員的秘書來,通常都是由橋田請客付賬,議員秘書來的時候也是一樣。一來經營專攻醫科大學的補習班非常賺錢,二來橋田在相關渠道上也頗受他們的關照。元子不清楚橋田和國會議員的秘書有何關系。那兩位秘書都比橋田或一起來的醫生年輕得多,大約三十二三歲。

元子突然想起傍晚在半路上巧遇獸醫時,他那句玩笑話:媽媽桑,要不然你就把波子那間酒吧“巴登•巴登”頂下來怎麽樣?今天晚上,橋田又會引誘她吧。橋田肯定會無視旁邊是否有客人,低聲向她調情。

今天晚上,元子比往常更期待橋田的到來。

九點半左右,橋田帶著兩名男子出現在店裏。確實是國會議員的秘書,元子對他們還有印象。

“歡迎光臨!”

元子從其他小姐的手中接過客人脫下的大衣,看了一下三人的穿著,皺著眉頭說了聲“哎呀”。他們都穿著黑色西服,系著黑領帶。

“諸位是剛參加完喪禮嗎?”

“嗯。有位先生今天做頭七法會。”橋田全身充滿酒臭味。

“這樣子啊。”

“我們心情有點沉悶,所以想在這裏轉換一下心情。媽媽桑,你還記得他們兩個嗎?”

“好久不見。來,請坐!”

元子招呼著,然後把他們領到後面的包廂。其他三組先到的客人分別坐在其他桌和吧台前。

“你店裏的生意愈來愈好了。”橋田邊用手巾擦手邊看著店內說道。

“都是托您的褔。”

元子坐在橋田和他的客人——兩位秘書之間。

“可是,我這家店太小了。”

元子若無其事把店內的規模說得很小。

橋田寬廣的額頭泛紅。

“不過,這店要擴大有困難,因為大樓的面積規格都是固定的。”

元子故意這樣說給橋田聽,拐彎抹角留下伏筆。

“是嗎?住商混雜的大樓的確有些不便。”

“就是啊。要是想再擴大的話,我倒有些辦法⋯⋯”

元子裝出忽然察覺自己只顧著說話,而讓兩位客人閑得無聊的神態,欠身賠笑說道:“哎呀,我們竟然只顧聊起自家的事來,真是不好意思。您兩位想喝點什麽?”

元子這句“自家的事”逗得橋田心花怒放。因為元子這樣的說法好像他們兩個的交往很親密。大家舉杯的時候,他的右手早已伸向元子的背後,而元子今天晚上也比平常更傾貼著他。她身上還特別擦著濃烈的香水。

“我總覺您兩位的黑領帶看起來有點陰森,而且又穿著黑色西裝。是哪位大人物去世了嗎?”

元子把目光移向兩位秘書。

橋田已經有點口齒不清,兩位秘書正看著自己的酒杯。他們跟橋田帶來的醫生類型不同,面貌聰慧,反應非常敏捷。

元子看他們沒有馬上回答,便猜想那名亡者應該是非常知名的人物。倒不是有必要保守秘密,但在有小姐坐台陪酒的酒吧裏似乎不便隨口說出。

由於他們兩個秘書這樣的反應,元子猜想去世的大概是某國會議員吧。如果今天是頭七,找出今天的報紙應該可以知道亡者的姓名。

秘書系黑色領帶可以理解,但是連補習班理事長橋田也穿黑色喪服出席,看來他跟亡者生前有所交情。

“我總覺得我們這種打扮不應該來這裏。”安島蓄著七三分發型,頭發抹得油亮,身材瘦削,苦笑著說道。

“說得也是。想不到事情一忙,竟然忘了把準備替換的領帶帶出來。”

頭發往後梳的村田端著酒杯欠身呼應著。

不多久,酒杯交錯互碰,席間的氣氛熱鬧起來了。

元子陪橋田喝酒的同時,依舊若無其事地偷聽兩名秘書的談話,觀察他們的動靜。

他們偶爾跟小姐說幾句俏皮話,但絕不會多嘴。不僅不談自己的工作,更不會講些可讓聽者揣度的對話。

乍看之下他們似乎頗親近,其實彼此仍有些距離,在措辭上也很客氣。

元子推測,他們並不是同一個議員的秘書,而是各有其主。而他們的議員老板平常就交往密切,所以做秘書的彼此也很熟稔。

依此看來,他們其中一人可能是今天做頭七法會的國會議員的秘書,另一名則是與亡者生前交情不差的議員的秘書。從他們的表情作比較,村田雖然故作神情快活,卻若有所思,說不定就是那過世議員的秘書。而長相斯文的安島,大概是受議員老板的交托,代他前去頭七法會致意的,而任務已經達成,現在正在這裏暢懷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