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3/9頁)

女子的態度沒有一絲卑屈。

“嗯,你先坐下吧。”

元子若要再雇用小姐,倒希望找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小姐。眼前這名女子,少說也有三十二三歲了。正因為她略施淡妝的關系,眼角的皺紋特別明顯。

不過,她穿和服的樣子是如此得體,使得元子想雇用像她這樣印象出眾的女人。

元子打算問明來歷,便請對方坐下來。她坐的嬌態沒有半點矯飾,其所有舉止的細節元子全看在眼裏。

“對不起,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島崎澄江。”女子雙手平放在膝前再次欠身說道。

元子也報上姓名,客氣地問道:“你以前在酒吧工作過嗎?”

“沒有。我才不曾在酒吧工作過。”島崎澄江搖著頭說道。

元子對“才不曾在酒吧”這句話不悅地問道:“那麽,你是在夜總會待過嗎?”

“沒有。我也沒待過夜總會。”

“噢,這麽說,你從來沒待過酒吧服務業?”

“我做過料亭[16]的女侍。”

“現在還是嗎?”

“是的。”

元子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無論是和服的穿法或應對進退的態度都很專業,想必她任職的料亭規模頗大。她之所以要辭去現職改行當酒吧小姐,也許是因為跟店家發生糾紛,要不就是不滿薪資太少。酒吧小姐的收入優渥,有不少年輕的藝伎轉行來酒吧上班。

盡管如此,元子還是暗自打量著這個來應征的年紀稍長的小姐,她無論是姿色或穿著打扮都很出眾。

但話說回來,雖然這女子舉止端莊,卻因為太過文靜而少了點活潑氣息。雖說酒客們偶爾喜歡借機上下其手,但他們終究喜歡活潑的小姐坐台。元子以經營者的眼光打量著對方。

“那你為什麽要辭去現在的工作呢?”

“再過不久那家餐廳就要歇業了。”

“這樣子啊?”

“雖說並不是馬上歇業,但在近期內就是了。像我這種上了年紀的女人,可能無法馬上找到工作,所以趁空當自告奮勇來這小店應征了。”

元子苦笑了。

島崎澄江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些,所以才來這裏應征,懇求媽媽桑讓她當酒吧小姐。看來她是認為卡露內規模很小,生意清淡。這句話在元子聽來難免有些不悅,但從外觀來看或許的確如此。

不過,這句話也激起了元子的鬥志,她決心要將波子棄守的酒吧弄到手才甘心。

“媽媽桑,我不適合嗎?”

島崎澄江以為元子在猶豫,露出擔心的表情,滿面愁容。

“並不是不適合⋯⋯”

元子收回原本要說的“讓我考慮看看吧”,突然改口問道:“你工作的那家料亭叫什麽店名?”

“叫作‘梅村’,就在赤坂四丁目,在一樹街往西的地方。”

女子回答著,元子想起那一帶的地形。

“那附近不是有很多料亭嗎?”

“是的。梅村是其中一家,規模不大。”

元子原本以為島崎澄江只是在一般的料亭工作,但聽她這麽一說,才知道原來她工作的地方是有藝伎作陪的高級料亭。

元子又弄清楚一個疑點了。怪不得島崎澄江穿起和服來那麽有品位。在那種高級料亭工作過的女侍,身形和容貌自然與眾不同。

那一帶的街道兩旁有許多入口狹窄、玄關造型高雅、看似用來等人的料亭。木門上有橫梁,門後是扶疏的樹叢,旁邊的黑墻上掛著寫有店名的燈籠招牌。原來梅村就是那其中一家啊。

“梅村為什麽要歇業呢?”

元子心想,大概是經營不善才歇業的吧。

島崎澄江低下了頭。

“坦白說,因為老板娘的先生過世了。”

“哎呀,太令人同情了。不過,就算老板去世了,老板娘還是可以繼續經營啊?”

“是這樣說沒錯,但老板和老板娘並不是夫妻關系。”

原來如此!料亭經營不乏這樣的情形。

“那她是老板的情婦?”

“嗯。”

“但話說回來,老板不在了,老板娘照樣可以經營下去啊?”

“是的。有些餐廳是那樣沒錯,但因為社長⋯⋯也就是我們老板,他是某公司的社長,還當過國會議員,因此店裏主要是靠與他有來往的客戶來梅村捧場。社長去世以後,這些捧場的客人自然不會再上門,而平常老板娘也很少跟其他客人互動,他們也難免不再光顧,照這樣生意根本做不下去。再說,社長平常跟各界有金錢往來,他一旦不在,這方面的資金挹注也得告終,因此老板娘沒有把握能否繼續經營下去。”

“等一下!”突然,一個人名閃過元子腦海中。

“老板娘的先生叫什麽名字?”

“恕我不能把他的背景說得太清楚,我們老板叫作江口大輔,當過參議員,也是運輸公司的社長,八天前因為胃癌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