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元子被帶到“長谷川貿易股份有限公司”的社長室裏。辦公室裏的情形跟一星期前沒什麽兩樣。兩個女職員正在整理發票,另一個女職員忙著寄請款單給客人,男職員則攤開進貨簿核算著,總經理拿著話筒低聲下氣地催促著小姐來上班。

唯一不同的是,社長室裏除了長谷川莊治之外,多了一個禿頭男子。

與元子寒暄之後,長谷川向她介紹這名男子是會計師,元子驚覺自己單身前來,頓時有點畏縮。她這才覺得應該帶保證人前來,也許有無保證人會影響到對方對她的信任程度。然而,長谷川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轉讓魯丹的事,我作了充分的考慮。想來想去,還是媽媽桑您為最佳人選。”長谷川如顏面神經麻痹般抽動著半邊臉頰,口氣和緩地說道。

“感謝社長的擡愛。”

元子略感安心地點頭致意。正如她的預想,長谷川並未說不賣或說再考慮一下,這樣元子算是通過第一關了。盡管如此,長谷川尚未明確說要出售。

“在具體談到買賣之前,得先讓您看看我們店裏的經營狀態,否則無法談下去。所以我想先讓您看看店裏的總賬簿和日記簿。這些資料都已經過會計師的認證,絕對沒有問題。”

一旁的會計師微笑地點著頭。這時長谷川開始操起地道的大阪腔來,也許是因為這比用東京腔說話來得輕松自在,而且更能直率地表達清楚他的想法。

“原口小姐,我把這種商業上的極機密資料讓您過目,正表示我有意把魯丹賣給您。”

元子猜想得沒錯。

“太感謝您了!”

元子感激地點頭致意。同時她也預想到將有更多難題撲面而來。

元子審視著長谷川出示的總賬。資產負債表上密密麻麻寫著許多數字,自從她離開東林銀行千葉分行之後,好久沒查看這種復式簿記的賬簿了。

剛才在整理發票的女職員端了紅茶進來,站在元子的背後看了一下後走出社長室。

雖說總賬簿也有記錄每日的金錢進出,但光是這樣很難看出店裏的整體狀態。若翻閱日記簿倒比較容易了解。

當月的營業總額、平均營業額,以及客人的人數,日記簿都詳細記載。只要查看日記簿,就可掌握店裏的現況。

當元子熟練地查看日記簿時,坐在對面的長谷川突然嘟囔了一聲。

“媽媽桑,您以前在銀行或證券公司待過嗎?”

長谷川這麽一問,讓元子嚇了一跳。

“社長為什麽這樣問呢?”

“因為我看您在查看數字時的眼神,跟一般人很不同,好像很有經驗似的。”

“不,沒這回事啦。”元子若無其事地辯解道,“我這間小店沒什麽人手,所以卡露內的賬簿、發票以及請款單都是由我處理。看到日記簿之後,我總算弄清點眉目了。啊,當然,我的小店跟魯丹的營業額不敢相提並論。”

“是嗎?”方臉扁顎的長谷川說道,“那麽我來說明一下。”

“請說。”

“首先是營業額的部分,每月平均有四千四百萬日元左右。每天約有兩百萬日元進賬,大概有六十五六個客人,每人平均消費為三萬日元。目前的應收賬款大約是一億一千萬日元。”

這筆應收賬款約為五十五天的營業額。以這種程度來說,尚可接受。

元子認為,如果魯丹以這種程度周轉的話,營運尚稱正常,但是她沒有表露出來,她必須更不動聲色地詢問店裏的細部情形。

“聽說目前有三十名小姐是嗎?”

“正確地說是三十四名。平均一天的保證薪資是三萬日元,來打工的可領到兩萬四千日元。在我們店裏,最高的保證薪資是十萬日元。您在銀座開店,應該非常清楚行情。”

“是啊。”元子這樣回答著,卻想如果她向卡露內的小姐保證每天可領到兩萬四千日元或三萬日元,店裏恐怕早就關門大吉了。

卡露內不是指名制,魯丹俱樂部是,因此才有每天保證可領十萬日元的小姐。聽說在指名制酒吧上班的小姐都非常賣力。

“男職員有二十二人。幹部月薪為五十萬日元,服務生月薪是十三萬五千日元。總之,光是人事費用,每個月就得花三千萬日元。”

雖然是小店,元子身為卡露內的老板,對長谷川這番話深有同感。

“那洋酒的進貨量如何?”

“噢,永島沒告訴您嗎?我們店裏幾乎都是跟永島叫貨的。”長谷川露出疑惑的目光。

“沒有。雖然這次是永島先生居中熱心介紹,但我不便過問生意上的事情。”

“是嗎?洋酒的進貨量約占營業額的百分之五,您看過賬簿的數字就知道,上個月的總進貨價約是三百一十萬日元,其中酒錢約占兩百一十萬日元,小菜和水果加起來約一百萬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