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4/16頁)

“呵呵,你們可以喝倒彩,但事實就在那裏擺著,客觀事實!只要潛心查閱英國報紙的档案,就可以發現,從來就沒有提及任何福爾摩斯負責查辦的案件,而且偵探的名字也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過。所有這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明明白白……而正是這種明顯的事實才有意思!假如我們以福爾摩斯之道還治福爾摩斯自己會怎麽樣?公眾議論肯定會想,福爾摩斯是一個虛構小說的人物?為什麽?因為這是一個明擺著的事實!”

會議室裏的氣氛讓人感覺到發生了某些變化,仿佛聽眾超越了最初對報告人的仇恨開始認真地聽他演講了。

“我們不妨問一下,就像福爾摩斯自己發問那樣:是不是早就有人想讓我們相信,福爾摩斯是一個虛構的小說人物呢?”

會議廳裏不知不覺泛起波瀾,有人聳肩,有人伸脖,有人眨眼,邁克哥納罕正在聚集一輪吸引力:他開始引起同行們的興趣。

“那麽,這個人是不是曾經成功地將福爾摩斯的存在一筆勾銷了呢?”邁克哥納罕繼續發問。

“那是誰?”奧斯卡迫不及待了。

“誰呢?”發言人輕描淡寫道。“我來告訴您。”

邁克哥納罕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控制了全場聽眾。眼見為實,事實證明他就是雄鎮團隊的男子漢。他把他的對手統統打翻在地,只等他的最後一擊便可善終。我興致勃勃等待著這善後之舉,更何況他的報告讓我回憶起歷歷在目的某些往事……可是,當邁克哥納罕剛剛要張開嘴巴,波波舉起手來,軟骨嘎嘎響得驚人。

“好,教授?”邁克哥納罕冷笑道,口氣頗為木訥,好像廣告效果毀於一旦的樣子。“您有話要說?”

“我很抱歉打斷您這輪演說,親愛的先生,可您難道沒聞到一股怪怪的氣味嗎?”

邁克哥納罕莫名其妙挨了一悶棍,眼睛不由神經質地眨巴了眨巴,而後才用鼻子聞了聞。

“真的,空氣中有點什麽東西,”邁克哥納罕答道。

“這味道讓我想起一種東西,”波波在胡思亂想,“一種剛釀成的卡門貝爾奶酪,不是嗎?”

“我更傾向於是一種香煙的氣味,”佩爾舒瓦道。

“公共場合不許吸煙!”多洛雷斯動怒道,“我懷著孩子啊。”

“沒有人抽煙呀,”奧斯卡觀察一圈道。“更何況我們大家都集中在場……”

“大家都在,除了格魯克!”伊娃準確地說。“你們別忘了,他是不可能離開酒店的!”

“格魯克嗎?”多洛雷斯抽抽搭搭地說,“你們覺得他可能……”

“對不起,我打斷你們之間乏味的互動,”杜裏厄教授插話,“不過,只要對實際情況稍作表面分析就足以推斷,酒店早就該宣布失火了。鑒於我們的呼吸道和表皮的脆弱性,我覺得理當盡快介入而避免一切虛弱的感情用事。”

“救命!”多洛雷斯喊了起來,她寧可聽任荷爾蒙的叫囂也不要聽杜裏厄說話。“救火啊!”

我的生命、意志為理性服務(反之亦然)。

——杜裏厄教授語錄

原始人類特有的諸多可悲情感中,驚恐往往事與願違,適得其反,後果不堪設想。沒錯,人們發現,人處在危險中,全身都被“求生本能”(最好重新命名為“死亡加速器”)所控制,行動總是與自己的利益相反,而且自以為是,不遺余力。

因此,當我們退化了的嗅覺最終告訴我們,酒店裏發生了火災,我的“同學們”立刻爭先恐後大喊大叫著逃離會議廳,混亂,跌倒,辱罵,椅子翻了,燈盞碎了,好像在作任何決定之前,人類必須舉行一場莫名其妙的祭奠“天下大亂”的盛典。

正當我寫這幾行字的時候,他們該到了樓上扮演起消防員的角色,這似乎是許多人(?)小時候的夢想吧。我在這裏等待他們,並非因為我膽小怕事(但他們萎縮的大腦肯定會這樣懷疑我),倒是因為,假如我們的同行格魯克真的是縱火犯,那麽我是唯一回憶起夏洛克·福爾摩斯曾使用過人為放火破案法,那是在《波希米亞醜聞》裏,設法用火警來分散深藏不露的艾琳·艾德勒的注意力。

格魯克一旦再露面,我就在此恭候。

多洛雷斯·馬諾萊特致聖—弗若修道院院長的信

神父:

我的這些日子一開始就蒙受“埃及之殤”,頗令人掃興。我不知道我對主做錯了什麽(我不明白主還如此記恨),但撚遍了我的所有大串念珠都無法使主息怒(我馬上要再念一遍女皇萬福的《又聖母經》)。這個時候主派發給我的諸多考驗中,今天下午的考驗最為可怕:《啟示錄》(4)的又一次再版!

我們的會議被一種可疑的氣味打斷。當我們逃離大廳時,一股黑煙從樓上冒出井開始飄進大堂。當然啦,我的同事的反應很狼狽:伊娃哇哇亂叫,好像產下兩大團馬蜂窩;奧黛麗目光像小姑娘那樣天真無邪,似乎在尋思,誰把契普拉塔小香腸烤糊了吧?佩爾舒瓦急得團團轉,似乎在尋找網絡信號要與福爾摩斯聯系;至於波波,在大廳裏連滾帶爬交替著蝶泳和仰泳。值得慶幸的是,我在場挽救了榮譽:既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兩個人,我懷著孩子沖向樓梯,命令奧斯卡和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跟我走。樓上,等待我們的是一派地獄景象。波波的房間火焰熊熊。有兩種可能的解釋:要麽是魔鬼撒旦來找伊娃,要麽是波波落下點燃的蠟燭。我猶疑了(更傾向於是撒旦搞的鬼),我讓奧斯卡和他那雙彈鋼琴的細嫩的手去弄點水來,又讓邁克哥納罕用棉被把火捂滅,而我就非常冷靜地回到我的房間收拾我最貴重的細軟。(我有一件全新的D&G(5)長睡衣,您看了會妒忌的。)我回來時,在我的關照下火勢己經被控制住了。JPP、伊娃、奧黛麗為奧斯卡鼓掌,證明我把希望寄托在奧斯卡漂亮的使徒頭上是英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