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5/25頁)

瑪麗輕聲說:“如果你真的這麽認為,這讓我感覺好多了……親愛的韋爾曼夫人,我非常非常喜歡她!她一直對我這麽好。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霍普金斯護士生硬地說:“那麽你現在該做的就是該怎麽樣還怎麽樣,不要瞎擔心!反正這樣的日子過不了多久了。”

瑪麗說:“你的意思是?”

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地區護士點點頭。“她現在看著情況不錯,但維持不了多久。還會有第二次和第三次中風。我對這種病太了解了。你要有耐心,親愛的。如果你把老太太最後的日子服侍好,讓她開開心心的,這比什麽都好。你會時來運轉的。”

瑪麗說:“你真好。”

霍普金斯護士說:“你父親從門房裏出來了,看樣子就知道他今天過得不順心。”

她們走到大鐵門旁。一位彎腰駝背的老人正從門房的台階上步履蹣跚地走下來。

霍普金斯護士高興地打招呼:“早上好,傑拉德先生。”

伊法姆·傑拉德粗聲粗氣地說了聲:“啊!”

“今天天氣真好啊。”霍普金斯護士說。

老傑拉德生氣地說:“天氣再好也不幹我的事。腰痛都把我折騰死了。”

霍普金斯護士還是高高興興地說:“我想這是上個星期的濕氣的緣故。今天這種炎熱幹燥的天氣很快就會驅除濕氣的。”

她輕描淡寫的專業態度似乎惹惱了那位老人。

他不高興地說:“護士,護士,你們都是一樣的。拿別人的痛苦當快樂。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有瑪麗,也成天念叨著要當護士。我還以為她會更有出息呢,既然在學校裏學了什麽法語、德語、鋼琴演奏,還跑到國外旅行。”

瑪麗厲聲說:“能成為醫院的護士對我來說已經夠好了!”

“是的,我看你幹脆什麽都不要幹了,是不是?擺出你那趾高氣揚的架子來,當個什麽都不用幹的大小姐。懶蟲,那才是你的本色,我的女兒!”

瑪麗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她爭辯道:“不是這樣的,爸爸。你沒有權利這樣說我!”

霍普金斯護士不容分說地來勸解。

“今天早上這天氣真讓人有點難受,是不是?其實你並不是真的這個意思,對不對,傑拉德?瑪麗是個好姑娘,是你的好女兒。”

傑拉德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她再也不是我女兒了,學會了法語、歷史、裝腔作勢。呸!”

他轉身走進了門房。

瑪麗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你看見了,是不是,護士,多麽傷人啊?他就是這麽不講理。他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我,甚至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這樣。媽媽總是會護著我。”

霍普金斯護士和藹地說:“好了,好了,別難過。這些都是對我們的考驗!老天,我得趕緊走了。今天早上我還有一堆事情呢。”

瑪麗·傑拉德站在那裏,看著那輕快的身影遠去,她惆悵地想,沒有人是真心為你,或真正能夠幫你的。霍普金斯護士雖然善良,也不外乎是說些陳腔濫調,還自以為是什麽新鮮話罷了。

瑪麗悶悶不樂地想:“我該怎麽辦?”

第二章

1

韋爾曼夫人靠在精心放置的枕頭上。她的呼吸有點粗重,但沒有睡著。她的眼睛依然深邃湛藍,很像她的侄女埃莉諾。她正向上看著天花板。她是個高大豐滿的女人,有著端莊而犀利的外貌。她的臉上現出高傲與決斷的神色。

眼睛往下看,落在坐在窗邊的身影上。溫柔地在那裏停留——幾乎是帶著渴望。

“瑪麗——”最後她開口了。

女孩迅速轉身。“哦,你醒了,韋爾曼夫人。”

勞拉·韋爾曼說:“是的,我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

“哦,我不知道。我剛才……”

韋爾曼夫人打斷她:“不,沒關系。我在想,想很多事情。”

“想什麽呢,韋爾曼夫人?”

關切的神情與話語,使得老婦人的臉上浮現溫柔的神色。她輕輕地說:“我很喜歡你,親愛的。你對我非常好。”

“噢,韋爾曼夫人,是你一直對我很好。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會怎麽樣!你給了我一切。”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生病的女人不安地動了動,她的右手臂抽動著,左邊的胳膊卻一動不動,毫無生氣,“人們總是盡力想做最好,但到底什麽是最好的,什麽是對的,卻很難知道。我一直太自以為是了。”

瑪麗·傑拉德說:“哦,不,我敢肯定,你一直做的都是對的,是最好的。”

但勞拉·韋爾曼搖搖頭。 “不,不。我很擔心。瑪麗,我身上一直有一項罪過:我很驕傲。驕傲會成為惡魔。它在我的家族中代代相傳。連埃莉諾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