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頁)

“我懂。你告訴我了。”

“這就是奇怪之處。我告訴過你,我卻不記得我告訴過你。你明白嗎?我時不時會告訴別人一些事。我告訴別人我要做什麽,我做過什麽,或是我想去做什麽。但是我甚至不記得我告訴過他們這些事。就好像我是在心裏這麽想的,有時候它們就從心裏跑了出來,我就把它們告訴了別人。我跟你說過這些,不是嗎?”

“嗯,我的意思是,聽我講,你不要反復說這些。”

“但是我跟你說過了,是嗎?”

“好的,說了!人們總是喜歡這麽說。‘我恨她,我想要殺了她。我想毒死她!’但是這就是孩子氣的話,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就好像你還沒有怎麽長大。這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孩子們總是這麽說,‘我真是恨極了。我要砍掉他的頭!’孩子們在學校裏這麽說。關於那些他們特別討厭的老師。”

“你以為就只是這樣嗎?但是這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我還沒有長大。”

“是的,從某些方面來講是這樣。只要你能鼓起勇氣,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如此可笑。就算是你恨她,又能怎樣呢?你從家裏離開了,你不需要跟她住在一起。”

“為什麽我不能住在自己家裏?跟我自己的父親?”諾瑪說,“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最初是他拋棄我的母親,而現在,他剛剛要回來跟我團聚,他就跟瑪麗結婚了。我當然會恨她,她也恨我。我曾想過要殺了她,想過各種方式。當我這麽想的時候,我總是會有很享受的感覺。但是接著,她真的生病了……”

大衛有些不安地說:

“你不是把自己當成巫女或是什麽了吧?你是否做了拿針刺蠟制小人這類的事?”

“啊,沒有。那太傻了。我做的是真事,非常真實的。”

“聽我說,諾瑪,你所說的真事是指什麽?”

“瓶子就在那兒,在我的抽屜裏。是的,我打開了抽屜,發現了它。”

“什麽瓶子?”

“猛龍牌除草劑,專業除草。瓶子的標簽上這麽寫著。藥液裝在深綠色的瓶子裏,你可以拿它噴灑在物品上。標簽上還寫著小心,有毒。”

“是你買的嗎?或者你只是發現了它?”

“我不知道我從哪裏弄來的,但是它就在那兒,在我的抽屜裏,還剩下半瓶。”

“那麽你,你,只想起來——”

“是的。”諾瑪說。“是的……”她的聲音很模糊,有點像是在夢囈。“是的……我想那一刻我失憶了。你也是這麽想的,大衛,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回事,諾瑪,我真的不知道。我是這麽想的,你編造了這一切,你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但是她去了醫院,做了檢查。醫生們說他們也弄不清楚。接著他們說沒發現什麽不對勁,所以就讓她回家了,接著她就再次生病,我有點開始怕了。我的父親開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接著醫生來到我家,跟我父親關上書房門說悄悄話。我跑到屋外,攀上窗口想要聽聽他們在說什麽。他們在一起計劃著要把我送往某個地方關起來!一個我在那裏能接受‘一系列治療’的地方或是其他什麽的。你懂的,他們以為我瘋了,我感到害怕極了……因為我不確定我是否真的做了那樣的事。”

“你是因為這個才逃走的嗎?”

“不是的,那是之後的事了。”

“告訴我。”

“我不想再說這個了。”

“你遲早要讓他們知道你在哪兒啊!”

“我不會的!我恨他們。我恨我的父親和恨瑪麗一樣。我希望他們都死了。我希望他們雙雙暴斃。接著,接著我想我會再次快活起來。”

“不要這麽激動!聽我說,諾瑪——”他突然有些尷尬地說,“我不太喜歡結婚那一套……我的意思是我不認為我會做那一類的事……反正這幾年是不會的。人們總是不願意束縛自己,但是我想這是我們能做的最好的事,你懂的,我是指結婚。去公證處或是什麽地方。你就說你自己已經過了二十一歲。把你的頭發卷起來,盛裝出席什麽的,讓你自己看上去老成一點。一旦我們結了婚,你父親就不能那麽做!他就不能把你弄到你說的那個‘地方’去。他對此無能為力。”

“我恨他。”

“你似乎討厭每一個人。”

“只有我父親和瑪麗。”

“嗯,不管怎麽說,一個男人再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看看他都對我母親做了些什麽。”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的。那時我只是個孩子,但是我都記得。他跑了,遺棄了我們。只是聖誕節給我送個禮物,但是他自己不會親自回來。要不是他之後回來了,我就是在大街上遇到他,也認不出他。他那時對我而言什麽都不是。我想他也想把我母親關起來。後來她一發病,就被人送走了。我不知道是送往哪裏,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有時候我想……我想,大衛,我以為你明白的,我的腦子有些問題,有朝一日我或許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就像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