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頁)

“嗯,這樣啊。”他說,“您似乎對醫生有一些奇怪的看法。為什麽我要把您關起來?您要喝杯茶嗎?”他補充道,“或是您更願意來一顆紫色藥丸或是鎮定劑什麽的?這是您這個年紀的人最喜歡的東西。您自己也會服用一些吧,是嗎?”

她搖搖頭說:“不,不是的。”

“我不相信。拋去這些不談,為什麽您如此驚恐,如此心灰意冷呢?您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吧,是嗎?我不該這麽說。醫生才不願意把病人關起來呢。精神病院早就爆滿了,很難再塞一個進去。事實上,最近他們還放出去很多人,是那些真正該被關起來的人。在這個國家,各處都人滿為患。”

“那麽。”他繼續說,“您的口味如何?您是想服用些我藥櫃裏的藥呢,還是喝一杯老式的正宗的英國濃茶?”

“我,我想喝茶。”諾瑪說。

“印度茶還是中國茶?該這麽問客人的,是嗎?不好意思,我不肯定這裏是否還有中國茶。”

“我更喜歡印度茶。”

“好的。”

他走向門口,打開門後喊道:“南妮,來一壺兩人份的茶。”

他返身回來,坐下來說道:“現在您聽好了,小姐,順便問一句,您的名字是什麽?”

“諾瑪,雷斯……”她頓住了。

“什麽?”

“諾瑪·韋斯特。”

“好的,韋斯特小姐,讓我們事先說清楚。我不是在治療您,您也不是來找我看病。您就是個街頭意外事故的受害者,我們就這麽認為,相信您也願意這麽想。這麽說對那輛捷豹車的駕駛者來說不是很公允。”

“我最先是想要從橋上跳下來的。”

“是嗎?您會發現那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現今築橋的人也是相當謹慎的,我的意思是您需要攀上欄杆,這相當困難。會有人阻止您。是的,我還是那個看法,我帶您回家是因為您受驚過度無法告知我您的地址。順便問一句,您的地址到底是什麽?”

“我沒有什麽地址。我,我不住在任何地方。”

“有意思。”斯蒂林弗利特醫生說道,“這就是警察所說的‘沒有固定的居所’的那種人。您要怎麽辦?整夜坐在河堤上嗎?”

她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我可以把這次事故報告給警察,但是我沒有義務這麽做。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因為您處於一種少女式的冥想之中,在穿越馬路的時候忘了先往左看一眼。”

“您跟我想象中的醫生不一樣。”諾瑪說。

“真的嗎?嗯,在這個國家,我對自己所從事的行業越發厭倦。事實上,我已經決定關掉我的私人診所,我要去澳大利亞開辟新的診療事業。所以您對我不應該抱什麽疑慮,您也可以告訴我您看到一頭粉紅的大象從墻壁中走了出來,樹木伸出枝杈好像要把你抓住之後扼死,您知道魔鬼什麽時候會從人的眼中跳出來,或是其他什麽神奇的幻想,我對此不會幹涉的!如果要我說的話,您看起來足夠理智清醒。”

“我不這麽認為。”

“好吧,您可能是對的。”斯蒂林弗利特醫生灑脫地說,“來講講您的依據吧。”

“我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我告訴別人我做過的事,但是我卻不記得我告訴過他們……”

“聽起來您的記性好像很差。”

“您不明白。它們都是些——邪惡之事。”

“宗教狂嗎?這聽起來很有意思。”

“不是關於宗教的。它就是,就是仇恨。”

一陣敲門的聲音之後,一位年邁的老婦端著放茶壺的托盤走了進來。她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又走了出去。

“要加糖嗎?”斯蒂林弗利特醫生問道。

“是的,謝謝您。”

“真是個明智的姑娘。當人受到驚嚇之後,吃點糖還是很有好處的。”他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那邊,還把一個糖罐放在她身邊。“那麽現在,”他坐下之後說,“您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啊,是的,關於仇恨。”

“這是有可能的,不是嗎?當你恨一個人到極致的時候,你就想殺了他。”

“啊,是的。”斯蒂林弗利特醫生語調輕松地說道,“極有可能。事實上,這再自然不過了。但是即使您真的想去做,也不一定有足夠的勇氣去實施,您明白的。人類有一種天然的刹車系統,在適當的時刻,它會為您制動的。”

“您把它說得那麽平淡無奇。”諾瑪說。她的語調中帶著明顯的厭棄感。

“是的,這本來就很尋常。孩子們每天都會有這樣的感受。亂發脾氣,對他們的母親或是父親說:‘你真是討厭透了,我恨你。你要是死了就好了。’母親們通常都會比較理智,不會對此感到太過驚訝。當您長大後,您仍舊會恨什麽人,但是那時您不會想要給自己找麻煩,不會真的去殺了他們。或是您執意要殺人——嗯,那麽您就要去蹲監獄了。也就是說,如果您真的做了這樣麻煩又困難的事情。您這麽說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是嗎?”他漫不經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