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7頁)

弗雷德・格林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復生者的誘惑,說他們都不可信任。

彼得斯牧師的腦海中滿是用來反駁弗雷德的各種格言、諺語以及教規,但是這畢竟不是宗教聚會,也不是周日上午的宗教儀式,而是一次全鎮大會,這個小鎮在猶如迷霧一般彌漫全球的傳染病中已經失去了方向。如果世界上真有正義的話,那麽這場傳染病應該放過這個小鎮,讓它去騷擾文明世界的大城市吧,什麽紐約、洛杉磯、東京、倫敦、巴黎之類的,這些城市才配得上那些驚世駭俗的大事件。

“要我說,我們應該把他們都圈在一個地方。”弗雷德一邊說,一邊晃了晃他方方正正滿是皺紋的大拳頭。一群年輕人向他圍攏過來,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嘴裏還咕噥著:“要麽在學校裏,要麽就從現在起關在教堂裏,讓牧師告訴他們,上帝是不會管他們的事的。”

接著,彼得斯牧師做了一件不像他風格的事情。他大吼起來,聲音太大了,整個教堂瞬間安靜下來,他那嬌小瘦弱的妻子不由後退了幾小步。

“然後又怎麽樣呢?”他問,“接下來又要對他們做什麽?我們找個地方把他們鎖起來,然後呢?接下來怎麽辦?

“我們要把他們關多久?幾天?一個星期?半個月?一個月?一直關到整件事情結束嗎?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什麽時候那些逝去的人才會留在他們的世界,永不復生呢?什麽時候阿卡迪亞會人滿為患?什麽時候所有曾經活過的人都會回到這個小鎮?我們這個小小的社區已經有多少年了,一百五十年還是一百七十年?到底有多少人?我們能夠承載多少人?我們的食物能夠養活多少人,能養活他們多長時間?

“如果那些復生者不僅僅是我們的人怎麽辦?你們都知道,他們重生的地方通常都不是過去生活過的地方。所以,你會發現,你敞開大門,不僅是為要回家的人,而且也是為那些迷了路、需要指引的人。那些孤獨的人,那些找不到歸宿的復生者。你們還記得布萊頓鎮的那個日本人嗎?他現在在哪裏?不在日本,而是還在布萊頓鎮,有一家善良的人接納了他,他們一直住在一起。為什麽會這樣?因為他不想重返家鄉。不管他當年死去時過著什麽樣的生活,現在他都希望能有所改變。幸虧有了願意傳遞善意的好心人,他才有機會再活一次。

“弗雷德・格林,你要是能解釋這個人的事,我就給你一大筆錢。難道你還敢再說什麽‘中國人的想法跟我們的不一樣’之類的話嗎?你這個種族主義大傻瓜!”

他看到了,眾人的眼睛裏閃現出理智和關心的光芒——他們的耐心被喚起了。“如果這些人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怎麽辦?如果死而復生者的數量超過了生者,怎麽辦?”

“這正是我要說的,”弗雷德・格林說,“如果死而復生的人數超過活著的人了怎麽辦?他們會怎麽對付我們?如果我們落在他們手裏,怎麽辦?”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當然沒人說一定會發生,不過如果真的發生了,大家都希望他們能知道什麽叫仁慈……榜樣自然是由我們來樹立。”

“真他媽是個愚蠢的回答!原諒我在教堂這個地方說臟話,但是這也的確是實話,真他媽是個愚蠢的回答!”

教堂裏又變得人聲鼎沸,人們嘟嘟囔囔,嘆息,抱怨,做出各種盲目的設想。彼得斯牧師看著站在人群邊的貝拉米探員,當上帝無法發揮作用的時候,就輪到政府來接手爛攤子了。

“行了!行了!”馬丁・貝拉米說著,站到前邊面對人群,伸手撫了撫那件一塵不染的灰色西裝。整個教堂的人群中,只有他一人沒有被高溫和憋悶的空氣折騰得大汗淋漓,這讓他看起來更可靠。

“我敢肯定,整件事全部都是政府惹出來的!”弗雷德・格林說,“要是哪天這事被弄清楚了,發現政府也在其中插了一腳,我可一點兒都不吃驚。可能你們並不是要讓所有的死者復生,但是,我打賭五角大樓的那幫家夥肯定知道,要是那些死了的士兵都能活過來,他們就賺翻了。”弗雷德閉緊嘴巴,仿佛準備讓自己新一輪的攻擊更有力量。他張開雙臂,好像要把整個教堂都納入自己的思路中。“你們難道看不明白嗎?你們派一支軍隊上戰場,‘砰’的一聲,一個士兵中了彈,然後你們只要按一個按鈕,或者給他紮一針,他就又站起來,手裏端著槍,沖向剛才崩了他的那個混蛋!這他媽就是你們的末日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