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女郎(第2/10頁)

米卡埃勒·波阿翟勒仍然深陷在扶手椅裏,他寬厚地說道:“伯思斯,藝術家的生活並不輕松,這是眾所周知的!”

“我親愛的朋友,還用您說嗎?在這個世界上,我對這個問題最有發言權——因為我是純粹的唯美主義者!”

“請原諒。”米卡埃勒·波阿翟勒清了清嗓子,“不過,我還有點兒糊塗。您的職業是什麽?按照您朋友的說法,您樣樣精通!”

歐文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擡起一只手試圖表現出謙遜。

“這麽說並沒有錯,我確實無所不精。不過,嚴格來講,我是一個非常獨特的領域裏的專家。蘇格蘭場非常善於利用我善良的本性,當我們響當當的警察局遇到應付不了的案子的時候,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要求我給出粗淺的看法。”

我們的客人眼睛一亮。

“那麽,您是一位私人偵探?”

“也可以這麽說。但是,我只接手有特色的案子,違背常理的神秘案件。或者換句話說,我只處理最令人迷惑的、最有藝術性的案件。”

“我很理解。”米卡埃勒·波阿翟勒若有所思地說。他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歐文·伯恩斯。

歐文陷入了暫時的沉默,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外面的街道,然後宣布說:

“多麽令人哀傷又令人贊嘆的圖畫……每當看到如此純粹的美景,我總是忍不住動情。”

“您是說冬日的景致?”米卡埃勒·波阿翟勒問道。

“雪花有一種神奇的功效,能夠完全掩蓋現代社會的不完美之處。一層閃閃發亮的、純白的雪能夠柔化風景,突出建築的美感,掩飾人類的醜陋言行,讓我這樣的極端唯美主義者也能夠感受到生活的魅力。雪花是非常友善的東西,這毫無疑問。不過,我在考慮其他東西。我的朋友們,請過來……看看下面,在街角上,那個動人的小姑娘的美是那麽的純粹。”

我們走到了窗戶邊,站在歐文的身旁。他所說的“美人”是一個賣花女郎,她抱著一個籃子,裏面裝滿了幹花,那個花籃幾乎和她一樣高。那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穿著一件舊大衣,凍得瑟瑟發抖。她的臉蔔掛著一個蒼白的笑容,靦腆地向路過的行人兜售她的幹花。煤氣燈跳躍的燈光照在她纖弱的身子上,使她的一頭金發染上了一層金光,就像是很多細小的蠟燭在閃。她的兩頰凹陷,臉色蒼白。她又幹又瘦,看起來讓人心酸。盡管如此,卻不可否認這個小姑娘是一個美人胚子。

我已經習慣了歐文這種驚嘆之詞,所以用相對溫和的口氣表達了我的感受。

“阿齊勒,您根本不理解。”歐文冷冷地回應說,“最美妙的東西正是這種靈魂的淒慘狀況。看看那張動人的年輕面孔,她像白雪一樣純潔、自然,她完全不同於我們公園裏昂首闊步的女英雄,沒有她們那矯揉造作的優雅,沒有蘇丹王妃坐在大象背上趾高氣揚的架勢;她有一種簡單之美。我認為她比那兩種人更美麗,因為她們都是花瓶,根本算不上美麗動人!”

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裏,歐文·伯思斯侃侃而談。他大肆宣揚了一番他對於藝術的見解—一非常挑剔的、非常獨特的見解。隨後他又慨嘆草民的命運,特別是他們在這個特殊季節裏的苦難。

“……他們甚至無法享用像樣的食物,一年一次都做不到!”他沒完沒了地高談闊論,“更不要說那些可憐的孩子們,他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聖誕節前的商店櫥窗,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聖誕老人永遠不會送來的玩具!瞧瞧眼前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她被迫在這樣的天氣裏賣花。我相信她在聖誕節的時候什麽也得不到,只能捧著一個裝著一根蠟燭的破瓶子!天哪,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他穿上了外套,抱歉地說他要離開一會兒,然後就離開了房間。幾分鐘之後,他回來了,兩手抱著那個盛滿了幹花的大籃子——就是我們剛才看到的小姑娘抱著的花籃。

“我把她的花全買下來了。”他一邊說一邊把花籃放到地上,滿臉喜色,“你們真應該看看她當時的眼神!她那雙漂亮的、清澈的眼睛裏閃爍著驚奇和感激的光芒!為了這種眼神,我願意付出一切!這還不算什麽,我的朋友們,明天,我要把她介紹給一位畫家——全英國最出色的畫家之一,我要讓畫家描繪那張動人的臉龐,讓她成為不朽的美麗!我能夠保證,那會是一幅傑作!”

就個人而言,我已經習慣了歐文的這種做法。但是米卡埃勒·波阿翟勒不同,他應該會做出不同的反應。但是他陷入了沉思,沒有做出任何評論。過了一會兒,當他開口的時候,他的話竟然和歐文的舉動一樣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