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演講旅行(第4/8頁)



  你知道——一群暴徒。

  “我們遇到麻煩了!”我對哈得孫的代表說,他是艾米莉的官方陪同。人群像裁判員一樣伸展著手臂,我努力不讓那些人的手碰到越來越驚慌失措的艾米莉,她躲在我的身後,我們退回到哈得孫汽車展台前。

  那個哈得孫代表是個矮個子家夥,有著喬治·瑞夫特的頭發,克拉克·蓋博的胡子和斯坦·勞倫斯的臉孔,“你認為會發生什麽事,黑勒先生?”

  胳膊在抽打,手指在屈伸,人群仿佛溺水者一樣,眼看就要淹沒在它自己難聞的呼吸與身體的踐踏中了。

  “這輛汽車的鑰匙在哪裏?”我大吼著,指著那輛哈得孫汽車問。

  他眨了一下眼睛,“在汽車墊子底下——幹什麽?”

  一個體重足以超過我的家庭主婦爬到我的背上,似乎她想要生孩子。我把手按在她的臉上,像吉米·卡格內喂米爾·克拉克吃葡萄袖那樣,將她推到一邊去。然後,我伸直手臂,攔住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用肩膀遮擋著艾米莉,猛地拉開了司機旁邊的車門,向她說:“進去。”

  她注視了我片刻,似乎在判斷我是否發了瘋,看到我的神態有些像,於是她鉆進了汽車裏;我也鉆進了汽車裏。她爬到乘客的座位上,同我一起搖上玻璃窗,鎖上車門。我把手伸到墊子底下,摸索著,終於找到了車鑰匙。粗野的眼睛,黃色的牙齒,揮舞的手臂,這就是我們透過擋風玻璃看到的景象。

  我發動了汽車,但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那些擠在汽車周圍的鼎沸的人群顯然都是笨蛋,他們沒有想到一台參展的哈得孫汽車也會移動。我按了按汽車喇叭,它像母牛一樣吼叫起來,人群這回聽到了,實際上,他們被這喇叭聲嚇得魂飛魄散,都不自覺地把屁股挪開。

  我掛上擋,開著這輛流線型的寶貝沿著中心通道穿過會議禮堂。驚懼的、憤怒的展覽會參觀者紛紛給我們讓開一條道,就仿佛一只只保齡球瓶躲避著那轉瞬即來的保齡球的打擊。對那些參觀汽車展覽會的人來說,他們以前似乎從來沒有見到過會動的汽車。見鬼,我每小時只能開五到十英裏。

  當我將車開到出口前時——那些門顯然是為觀眾設計的,不是為汽車——我踩了刹車,將車停下來。我看了她一眼,讓她明白了接下來應該怎麽做。然後我們各自從自己那側車門跳下來,扔下汽車,向外狂奔。她繞過汽車的車頭,握住我的手。

  兩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出口那裏,睜著眼睛,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這一幕越軌行為。然後,其中一個警察喊了起來:“喂!你們不能這麽做!”

  我們已經跑出了大門,仍然手挽著手,我向我的同伴點了一下頭,說:“但這位是艾米莉·埃爾哈特。”當那位警察正在考慮這句話時,我們跑掉了。我們像兩個孩子一樣飛奔出會議禮堂那高高的拱型的出入口,跑到了停車場,我們的汽車正等在那裏。

  在汽車的後座上,她把一頭蓬亂的發卷向後一甩,開始不停地大笑起來。我沒有同她一起大笑,只是對著我也許掛了彩的面頰和怦怦跳躍的心臟報之以輕輕一笑,興奮像毒品一樣在我的血管裏蔓延著。

  “哦,我的上帝,”喜悅的淚水從她蘋果般紅潤的臉頰上流下來,“你真是不可思議,內特!不可思議!”

  “我只是把一輛見鬼的汽車從會議禮堂的一頭兒開到另一頭兒,沒有什麽。”我說,“這比不過駕駛飛機飛越海洋。”

  “多麽有趣。你的確有些魯莽,是不是?”

  “我會由於這一點受到起訴。”

  那一夜——雖然她忍受了十四個小時的與公眾在一起的煎熬——我們開著弗蘭克林向著我們旅行的下一站,韋恩堡出發了。她絲毫沒有因為白日裏的意外而感到疲倦和傷心,但是她看起來虛弱、蒼白,那雙可愛的灰藍色眼睛周圍有一圈不怎麽可愛的浮腫。這一回,她允許我——實際上,是請求我——開車。她蜷縮在座位上,像一只小貓,穿著一件上衣和一條卡其布褲子。當她睡著的時候,她的背部對著我,她的背部曲線非常柔美……

  “那些恐嚇信是真的,”在朝聖者之家的餐廳裏,普圖南對我說,“你作為保鏢,我應該把這一切都告訴你。”

  “那麽,你請我的真正意圖是什麽,”我問,“我想知道我被雇用的真正原因。”

  他抽出一支哈瓦那香煙,靠進他的椅子裏,沉思著,似乎正要談論一下他那值得炫耀的財寶,“我妻子是一位有魅力的女人,你不這麽認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