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演講旅行(第3/8頁)



  “不要誤解我的話,”她說,臉上露出了真純的只屬於少男少女們的笑靨,“我不是女權主義者,我只是喜歡用現代的方式思考。”

  她談到科技使單調乏味的家務減少了,女人可以在管理家庭的同時,擁有一份事業,做丈夫的應該而且必須分擔起做家務和培養孩子的責任。

  這一切聽起來很動人,但是當我把艾米莉·埃爾哈特和她的丈夫喬治·帕莫·普圖南聯系在一起考慮時,一切似乎並不符合這個理想——我無法猜測他們兩個人中誰會洗碗,做清掃工作;我認為他們兩個人都過於以自我為中心,根本不會有孩子。

  但是這番善意的、溫和的、帶有一絲爭辯色彩的言談,卻得到了持久的熱烈的掌聲。劇院經理返回到麥克風前,告訴大家,一會兒,埃爾哈特小姐將要在門廊裏為她的書簽名。我立刻抓住機會,將一些三年前的舊版本以原價賣了出去,這些書原本應該賣得便宜些,但在這裏不。

  艾米莉為三百名觀眾和她的一些書簽了名,剩下的時間她就同每一位顧客待在一起,同他們握手、談笑,傾聽他們的訴說。她對待每個人都是一樣殷勤,對任何人都沒有降貴纖尊的矜持,即使是那些沒有買一本書,只是拿著節目單走過來讓她簽名的人。

  深夜十點鐘以後,艾米莉開著她那輛十二氣缸的大馬力弗蘭克林,同我離開了圓形劇場。接下來,我們要立刻出發,前往計劃表中的下一站——毛森市,我們旅行當中最東部的城市。我們都意識到,兩個星期之久的演講旅行,就要在那裏永遠結束了。午夜時分,我們在公園旅店登記住宿,這是事先計劃好的。

  通常情況下,我們都在夜裏開車,黎明時分投宿;在房間裏吃早餐,同時接受記者的采訪;然後在下一次演講開始前,抓緊時間睡上幾個小時。她對記者的提問都給予直言不諱的回答,比面對觀眾時更坦率。

  在最初的幾天幾夜裏,除了一些禮節性的問候之外,她同我幾乎不說什麽。艾米莉的態度是真誠的,即使談不上友好;她的神情是疏遠的,即使不是冷淡。我無法理解她,因為我覺得我們在菲爾德公司的服裝發布會上,以及隨後的朝聖者之家的晚餐中,相處得十分融洽。

  坐在弗蘭克林裏面,穿過茫茫黑夜,常常是她沉默著開車(她喜歡大型的轎車,喜歡駕駛,我不介意讓她來開,因為那車操縱起來像一條船),我靜靜地坐著,不去打擾她,見鬼,我畢竟在她手下工作。

  不論我們走在哪裏,艾米莉總是聲稱她是當地人的女兒——無論是在堪薩斯州勞倫斯市的“婦女基督教戒酒同盟聯合會”上(“熱烈歡迎回到家鄉的堪薩斯女孩”),還是在密蘇裏州聖路易斯港口的“棕塔國際茶話會”上(“這位傑出的女性在這裏成長,她把我們州的座右銘‘展現自我’牢記在心”),甚至在明尼阿波利斯市“美國大學婦女聯合會”的講演上(“明尼蘇達州的驕傲!”)。

  每一次登台,她都得到兩百五十美元的報酬——我頻頻地在他們之間傳遞支票,似乎我是她的經紀人——這是她應該得到的。然而底特律卻是一個令人精疲力盡的城市。

  在斯泰德拉旅館(我們在淩晨兩點趕到這裏,巴特爾克裏克是我們前一站),艾米莉吃過早餐(一個煎蛋卷,六片吐司面包,一只甜瓜,一杯熱巧克力)後,在她的套間裏舉行了一次記者招待會。然後我們淩晨驅車,趕往哈得孫汽車工廠(埃塞克斯在那裏被制造出來——這輛車她要簽名接受,盡管在前一次捐贈活動中得到的弗蘭克林仍然性能良好);接著在底特律的李蘭德飯店同“婦女廣告俱樂部”的成員們一同吃了午餐,在那裏她沒有演講,但是作為“底特律汽車制造商聯合會”邀請的客人,她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然後,同聯合會的主要分子一起喝一頓下午茶就是很必要的了;之後,他們在一幢棕色的三層樓前照了相,樓上掛的一塊棕色的牌子表明這是查理斯·林德伯格的出生之地。同汽車制造商們在遊艇俱樂部吃過晚餐後,她的演講開始了。最後,她在位於伍德沃德大街與凱斯大街之間的會議禮堂的汽車展覽大廳露面了——但沒有發言。被熱情沖昏了頭腦的觀眾們開始變得瘋狂起來,他們擁擠著、推操著,拼命向前擠,為了更近地看她一眼;他們揮舞著手中的紙筆,呼喊著,求她簽名;他們撕扯著她的衣服,直到為自己拽下來一條紀念品。

  這些人不是我們在宴會上與演講當中見到的那些戴著羽毛帽的女士與衣冠楚楚的紳士,不是那些作為她的忠實聽眾的穿西服、打領帶的彬彬有禮的商人,這些人是真正的群眾:藍領階層的工人,家務繁重的主婦,地球上的鹽,美國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