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崇拜者(第5/7頁)

“一點兒也沒變啊。”

信州的鄉下,和一年前中垣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考慮得怎麽樣了?”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

見父親問起自己今後的打算,中垣只說還需要一點時間斟酌。

“大好的年輕人,成天躺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父親埋怨道。

“今天我要出門一趟。”

“去哪兒?”

“G村。”

“哦……總比你整天躺著強。”

父親似乎並不打算問他上G村去幹嗎。

聽說當時負責審訊馬歇爾事件的憲兵中尉岸尾常三是長野縣S郡G村出身。他滿懷期待,希望能在G村打聽到岸尾的消息。

G村裏有一座隆福寺,那裏的住持是父親的朋友,彼此常有往來。中垣想,與其上村公所2去打聽,還不如在寺廟裏詢問。隆福寺的住持歷來愛管閑事,小小的G村發生了什麽,沒有他不知道的。

案件發生的時候,岸尾常三三十歲,那麽今年岸尾應該已經五十八歲,年近花甲了。

王慎明從當年朝氣蓬勃的青年學生,變成如今大腹便便的老板,不知這個當年三十歲的憲兵中尉,現今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或許已經不在G村了吧。”

中垣心想,因為他覺得岸尾不像是安於現狀的人,戰後應該不會悶在鄉下等發黴。不過G村出身官拜將校的人實在不多見,所以他的事應該眾所周知才對。

“還活著吧?”中垣陡然萌生了這樣的疑問。

馬歇爾事件發生在昭和十五年(1940年),離戰爭結束還有五年,其間戰爭一直打得很激烈。或許身為軍人的岸尾也會被調到前線。不過憲兵很少會戰死沙場,因此他尚在人世的可能性比較大——走在通往隆福寺的鄉村小路上,中垣思量著。

一年沒見,隆福寺住持的臉上又增添了些許皺紋,整個人似乎也瘦了一圈。

鄉下雖然景物未變,但人變了——這就是所謂的物是人非吧。

“今天來打攪您,是有些事想向您請教。”剛一進門,中垣便開口說道。

“什麽事?”瘦弱的老住持問道。

“您認識這個村出身的、一個名叫岸尾常三的人嗎?”

“哦,岸尾啊……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可惜已經死了。嗯,應該說被人殺死了……”

“被人殺死了?”中垣倒吸了口涼氣問道。

“是啊……就在戰爭結束後不久。聽說死在神戶,到現在也沒抓到兇手。”

“死在神戶?”中垣喃喃說道,“您知道他具體死在哪一年嗎?”

“你問這個幹嗎?”

“我本來想找岸尾先生請教一些事情的,一些發生在戰爭期間的事。”

“哦?”老住持注視著中垣,“他是憲兵隊的,戰時可是大顯威風……不過戰後,他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做起了生意,賺了不少錢。當時他經常到這裏來進貨……聽說他在神戶靠走私弄了不少錢,卻和人結下了梁子,最後被他生意場上的同伴給殺了。總之,他是個心術不正的人。我說他厲害,並不是指他的為人,而是說他和那些貪汙受賄的官員一樣。”

“是嗎……”中垣的有點焦慮。

老住持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中垣對岸尾常三這個人當然也很感興趣,但他現在更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何時死的,怎樣死的。光是一句“戰後不久”,實在太泛太模糊了。

不過老住持並沒有忘記中垣提出的問題,只不過他喜歡先說上一大堆廢話。歇了口氣,他繼續說道:“記得當時是戰後第二年的四月吧。他的屍骨運回家鄉下葬,恰巧是櫻花盛開的時節。”

吉爾莫亞家的火災,也發生在同一年的五月。當時還沒有進入梅雨季節,風幹物燥。岸尾常三的死和羅絲母親的死,不管是時間還是地點,都頗為接近。

“怎麽死的?”中垣問道。

“聽說是晚上走在大路上被人打死的。”

“手槍嗎?”

“是的……聽說當時的神戶一片廢墟,美國駐軍、不怕死的走私商人、危險的黑社會都在神戶街頭四處晃悠,有手槍一點兒也不稀奇。至於他是一早就被人盯上的,還是在路上被人偶然撞見的,我就不清楚了。”

“他的家人呢?”

“都在東京。他的妻兒不住在這裏。他妻子是東京人,只在下葬的時候來過一次,後來就沒再來掃過墓。”

“原來如此……這一帶誰和岸尾比較熟?”

老住持舔了舔嘴唇說:“你問這些,似乎有什麽目的吧……算了,我不問了,省得招來麻煩。這裏的小學裏有個叫高濱的。岸尾的事,就數他最清楚。不過這個高濱說的話,你最好打個折扣,可別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