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頁)

“這是獄吏的休息室,再過去是監獄辦公室,”菲爾博士詳細介紹,“那邊,典獄長都在那裏約談他的“新住戶”,還有登記、分配牢房。”

“反正這裏鼠滿為患就對了。”藍坡突然進出這麽一句,大夥兒都瞅了他一眼。這兒上上下下仍充斥著昨晚伴著他的那股泥土味,地窖味,“真的到處都是老鼠。”他又說一遍。

“喔,啊——那還用說,”主任牧師說,“好啦,各位?”

他們沿著甬道向前推進。這些粗糙的石墻表面凹凸不平,墨綠色青苔填滿各處縫隙。藍坡心裏想,這真是傳播傷寒的絕佳場所。現在簡直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搭著彼此肩膀,盲目地摸索向前。

“要是帶了手電筒就好了,”班傑明爵士叫囂著,“前面有障礙物——”

有東西打在雜草叢生的石板地上,發出悶悶的撞擊聲。大夥不由自主的驚跳起來。

“是手銬,”菲爾博士從前方陰暗處傳話過來,“和腳鏈什麽的。都還沿著墻壁掛著。這表示我們進入囚房地帶了。眼睛睜大一點,幫忙看看門在哪裏。”

藍坡想,要弄清這些拐彎抹角的甬道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大夥經過第一扇內門之後,還算有一線亮光透進來。深陷在那道五尺厚的墻當中有個地方,有扇防守嚴密的鐵窗,看出去是個濕冷陰暗的中庭。中庭曾鋪過地板,如今卻已滿布雜草蕁麻。一側是整排牢房破蔽的房門,像一口蛀牙似地歪歪斜斜垂掛著。怪的是,就在這荒蕪的庭院中心,長出了一株白花朵朵的蘋果樹。

“死刑犯的囚房。”菲爾博士說。

這之後沒人再作聲。大家既未多做參觀,也沒有要求領隊對他們所見所聞另作解釋。就在他們來到通向二樓的樓梯口之前,一間不通風的房間內,大夥兒藉火柴的光看到酷刑用、俗稱“鐵娘子”的人型鐵匣,還看到燃燒某種木炭的爐灶。鐵娘子臉上有一抹慵懶、滿足的笑容,嘴角則見蜘蛛結網懸蕩下來。房裏又有蝙蝠在四周啪啪的亂飛,因此他們未久留。

藍坡的拳頭始終握得緊緊地。他什麽都不在乎,坦白說,就只怕在他臉上惹來惹去的那些小飛蟲,再就是後頸有東西在爬的感覺。聽得到有老鼠。等他們來到二樓一條長廊上,一扇巨大、封了鐵條的門前止步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終於逃離苦海。就像誤坐上螞蟻窩之後,能夠一頭跳進一池清澈涼爽的水裏一樣釋然。

“是——是開著的嗎?”主任牧師聲如洪鐘地問道。

菲爾博士推門時吱吱嘎嘎,刺耳得很。警察局長幫了他一把。門彎翹不平,好不容易順著石板地往後輾軋微開。上頭的塵埃震落一地。

這會兒大家全站在典獄長室門口,東張西望的。

“我看我們不該擅自來這兒的。”一陣安靜之後,班傑明爵士喃喃自語地說,“都沒變嘛!——你們哪一位從前看過這間房的?……都沒有嗎?我想也是。哼,他們都不知道換換家具擺設嗎?”

“大部分家具是老安東尼的,”菲爾博士說,“其余的屬於他兒子所有。他任典獄長直到——嗯,他一八三七年喪命於此。他們兩人都吩咐過這房間擺設不要動。”

這房間相當大,只是天花板特別低。正對著他們所站的門口是窗戶。窗戶那一面的監獄都罩在陰影下。爬藤纏滿了栓得嚴嚴的鐵窗,堵得密不透光,積雨形成的幾灘水仍散布在窗下坑坑窪窪的地板上。窗子左手邊約莫六尺處是走向陽台的門。門是開著的,敞著與墻幾乎成直角。開門時一股一股長條的藤蔓被扯斷,垂掛在陽台入口上端。這樣一來,門口也只比窗戶稍稍多放了一點光進來。

顯然一度有人做過努力,設法為這陰森森的所在增添幾分舒適感。墻面曾鋪過現已漸漸腐朽的茶黑色胡桃木鑲嵌墻板,這夥人左邊墻上有個石砌的壁爐,爐架邊上有一對空燭台。生黴的高背單人沙發被人拉到壁爐前擱著。就藍坡記憶所及,老安東尼睡前該是在這張椅內,閑坐在熊熊烈火旁喝杯老酒的時候,聽到陽台門上有人敲門,及一個微弱的聲音悄悄邀他走出去,加入那批死者的……

房屋中央有張陳舊扁平的書桌,厚厚一層灰塵、碎屑。一張直背木頭制的座椅,收進去靠在桌旁。藍坡凝視著,對,一片塵埃中,他看見一個窄長方形的痕跡,是昨晚放腳踏車燈的地點。那兒,在那張木質椅中,面對右邊墻壁,車燈光線直射著的是馬汀·史塔伯斯坐過的地方。

啊,右手邊墻壁正當中,與墻齊高,就是往金庫、保險櫃,或不管它叫什麽的門。一個六尺高、三尺寬,式樣簡單的鐵門,銹得暗沉沉地。緊接著鐵制的門把下方有個奇怪的裝置,像個盒子平貼在門上。一頭是大鑰匙孔,另一頭有個圓形小把手,上方有個東西,像個活動金屬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