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5頁)

要了解,這些是我教他們做的。我自己的步驟又另當別論了。照說赫伯特該在午夜十二點正離開典獄長室。馬汀在牧師公館換回自己的衣著且騎車回到監獄,應在監獄前方路上等赫伯特。此時赫伯特便將鑰匙、燈及守夜所取得的書面證明交給堂哥。此時堂哥馬汀再徒步走回宅邸。堂弟赫伯特拿了摩托車,騎到牧師公館換裝,也回宅邸去——看起來只是堂哥守夜這晚要經過身心嚴酷的試煉,堂弟為了紆解對他操心過度所造成的壓力,遂到鄉間飆車去了。

我的任務,不用說就是:第一,為我自己制造一個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第二,讓馬汀的謀殺看起來像是赫伯特所做的好事。針對這點,我賭注全都押在這堂兄弟兩人的榮譽感上,這本身當然是一種極為可貴的情操。我提議,雖然在形式上這守夜的傳統將不再一板一眼按規定執行,至少他倆絕不可違背祖傳的保密精神。因此赫伯特固然可以權充替身守夜,又迳自打開金庫內的鐵盒,但是從金庫取出的任何文字內容,他千萬不可過目。他只能把所有東西放進口袋,午夜時分在監獄外與馬汀碰頭時一並交給他。返回宅邸後馬汀再抽空展讀。翌晨若是沛恩先生抗議他從金庫鐵盒取出了不該挪動的文件時,馬汀大可以聲稱他是忙中有錯。無傷大雅的錯,因為他的行為在在證明此一考驗的目的已圓滿達成,也就是在典獄長室待上了一個鐘頭。

我個人的計劃很幹脆。馬汀來到牧師公館的時間不會遲於九點半。我可以就地將他解決掉。很遺憾,我未能讓他毫無痛苦地死去。但鐵撬一擊,他就昏迷過去了。我則扭斷他的脖子,並假造其他內外傷。我可以不引起任何人疑心,早早將他載到女巫角去,丟在墻下。依年歷預測,那天的天氣將又濕又暗,果然不假。安置妥當後,我就赴菲爾博士家去了。是我建議大夥集合守望典獄長室窗戶的。天下還有比這更方便的不在場證明嗎。當午夜典獄長室的燈光一熄,若是分秒不差,那麽守望者局促不安的心情都會平息。他們會認為馬汀已安然度過難關。稍待片刻我就可以告辭。不論我多晚到,赫伯特都會在監獄前面耐心等候。因為他在等他堂哥,又不能被大夥瞧見自己在場,我越拖延越好。我離開菲爾家時,要下車與赫伯特會合。我打算告訴他,很不巧當我離開牧師公館的那段時間,他堂哥已醉得不省人事——這個說法對認識馬汀的人而言都大可采信——如此一來,赫伯特就有必要跟我一同回牧師公館,幫馬汀打點一下好叫他速返宅邸,免得桃若絲小姐開始擔心。

這下子,鑰匙、燈及鐵盒內的物品都在赫伯特身上,跟我打道回牧師公館了。他的情況不須設計什麽障眼法。一個子彈穿過去就得了。夜深時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回到監獄,檢查赫伯特有沒有遺留任何線索。我原想找個藉口促使他將陽台的門打開,又怕他起疑,便決定親自出馬。

事情實際發生的過程,我不用重復了。然而有一刻(容後再談)我的如意算盤出了差錯。幸虧沉著才未陷入險境。是衰運將我擊潰的。赫伯特將衣物打包時,不巧被總管撞見。這顯示他想逃亡。馬汀——大家以為是赫伯特——騎車從後巷離開時也被人瞧見,又顯示他想逃亡,桃若絲·史塔伯斯小姐剛好從宅邸出來(機率實在太小了),正是赫伯特佯裝馬汀離去之時。幸虧他們之間有段距離,光線暗又是背影。當桃若絲向赫伯特說話時,赫伯持僅口齒不清地胡謠了幾句作醉酒狀才沒被識破。這堂兄弟兩人化身為對方,沒有一次跟別人正面接觸。即使巴吉將車燈送去馬汀房煙,其實是赫伯特在那兒待著,如巴吉所說,他沒將燈直接交給對方,只將它留置在房門口。而巴吉去馬廄取燈時,在微弱光線下見到騎上車揚長而去的則是馬汀。

我對馬汀采取了致命手段。我承認下手時曾遲疑,因為他眼淚汪汪地緊握我的手,感謝我幫助他成功逃避了恐懼已久的守夜試煉。當他彎身去拿酒瓶時,我心血來潮還是出擊了。他好輕。我體格算是強壯的,搬動他不費吹灰之力。紫杉居後頭一條小巷弄直通監獄附近。我在陽台下、水井邊將屍體現場布置了一番,才回到菲爾博士家。我曾動過念,想將井邊鐵叉穿透屍體,藉此寫實的細節印證安東尼之死的古老傳說。縱使如此,我還是放棄了這個主意,免得看來有那麽一點太過湊巧、太造作、太刻意迎合那個史塔伯斯詛咒。

這時我唯一擔心的是赫伯特能不能安然溜出來。我不願辱罵死者,但我可以很公允地說,他是個頭腦魯鈍、手腳笨拙的家夥,遇到危機缺乏機智。他曾遲疑半天,數度與馬汀吵得天翻地覆才接受我這計策……不管怎樣,菲爾博士跟我說,當我們在他花園等鐘敲十一點時,我矯枉過正了。我焦躁不已的樣子,加上等待的關鍵時刻提出一個突兀的問題,問道“赫伯特他人呢?”令博士起了疑竇。我只能說,我當時情緒繃得太緊,露一點馬腳實在是在所難免;現在來談另一個運氣太背的情況,害我功虧一簣。我當然是指鐘表的那十分鐘誤差。赫伯特熄燈比預定的早了十分鐘,差點壞了大局。有好一陣子我都想不透,他離開時間既然出錯,為什麽他卻幾乎像時鐘一樣準時,在真正的十一點正抵達典獄長室呢?很遺憾,我的問題被菲爾博士搶先在大廳向女仆給問掉了。赫伯特戴的表確實走快了。但當他耽在馬汀房裏等的時候,很自然地一直擡頭看著屋煙的鐘,而未看手上的表。他已吩咐女仆把所有的鐘以他手表為準調好,也以為女仆已照做了。而菲爾博士發現,馬汀房裏有一面大時鐘,時間是正確的。因此赫伯特是憑正確時間離開宅邸,卻依自己的表,在錯誤時刻離開了典獄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