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2/4頁)

“那室長知道意外事故的真相嗎?”

拓也心想:假如室長知道的話,事情就說不通了。

但是宗方幹脆地肯定道:“知道,於是直樹室長找專任董事商量,當時的狀況非常緊急。因為對專任董事而言,那個機器人工廠發生那種意外事故,對他極為不利。因為機器人事業部一直以來,都是專任董事帶頭推動,那個全自動工廠也象征著他的功績。為了今後坐上社長的寶座,手攬獨裁政權,不能在這種節骨眼留下無謂的汙點。”

“於是湮滅了事實嗎?”

“費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宗方說:“首先是封住證人的口。那個男人因為自己察覺機器人不夠完善卻疏於報告,所以格外順從地遵照了我們的指示行動。為求保險起見,我將他調到了別的部門。然後動用各種關系將事情壓了下來。如果意外事故是因為作業員的疏忽,警方也不會追根究底地調查。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不想再做一次這種辛苦的工作。”

宗方一臉像在懷念這份辛苦的表情,說不定他想起了自己當時處理事情的效率,而感到滿意。

“唉,因為這種緣故,”他稍微壓低音調,“別亂調查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哪怕是基於身為技術人員的尊嚴,最好也別輕舉妄動。”

拓也無言以對,只好沉默。不曉得宗方對他的反應做何解釋,緩緩地點頭說:“你只要將你那份尊嚴活用在下一項研究上就好了。我已經受夠了那種意外事故。”

“我制作的機器人是完美無瑕的。”

“鐵塊就是鐵塊,那個叫什麽?你在研究發表會上展示的……”

“布魯特斯。”

“對,那也一樣,它又沒有心。”

“心是多余的。”拓也話說完時,走廊上傳來星子的聲音。宗方的表情頓時轉為柔和。

這一天,星子首先帶拓也到銀座的一家畫廊,說是為了找一幅用來裝飾房間的畫作。星子好像打算徹底重新裝潢直樹之前的房間,她說壁紙已經重貼了。

“最好是令人看得一頭霧水的畫。”拓也問星子喜歡哪種畫,她如此答道。

“當人看見的時候,會說:噢,這是某某某的畫作吧,真美啊——最好是讓人沒辦法說這種話的畫。讓大家想避免以畫作為話題的畫是最理想的。”星子環顧畫廊中解說道。

“但是這麽一來,進你房間的人還真辛苦。不但得減少一個話題,還必須不去看那幅畫。”拓也跟在她身後,走馬看花地注視著墻上的畫說。他對畫不感興趣,心想:看這種東西有什麽好開心的呢?

“這就是我的目的。用這方式讓對方產生壓迫感。這麽一來不管什麽事,我都能握有主導權。”

看著稍微鼓脹鼻孔的她,拓也佩服地說:“原來如此。”

他真心感到佩服,這個女人確實是仁科敏樹的女兒。

猶豫半天之後,星子買了一幅拓也家窗框大小的巨幅畫作。那的確是一幅令人看得一頭霧水的畫,整幅畫分成淡咖啡色、灰白色、橘紅色、黃綠色的部分,各個色塊中擠滿了說不上是生物或非生物的物質。每個色塊的特征多少略有不同,但至少拓也不清楚其中有何含意,也不曉得在畫什麽。如果有人說這幅畫是在畫細胞質內的粒線體大移動,他可能也會同意。

“這到底在畫什麽呢?”拓也忍不住問星子。

“不曉得。”她明確地回答。

繼畫廊之後,星子又前往服飾店,猶豫了兩小時左右,終於買了一件皮草大衣。令拓也感到意外的是,在這兩小時內,她一次也沒找他討論。連“這適合我嗎”這句話也沒說。所以拓也幾乎默默無言地坐在服飾店角落的沙發上。這段期間,他心裏在想的不是星子的事,而是先前宗方說的內容。

那起意外事故並不是作業員的疏失——據說當時有證人在場,這件事也很難令人置信,但更令拓也耿耿於懷的是,直樹知道意外事故的真相。既然如此,他為什麽想重新調查呢?

拓也感到匪夷所思,他不明白直樹的行為有什麽意義。不,先前聽到的內容當中,還有令他尚未釋懷的部分。那究竟是什麽呢?拓也就這樣思考了兩小時。

兩人離開服飾店,到附近的法國餐廳用餐。這裏似乎也是星子常來的店,吃到一半時主廚過來打招呼。一個看起來就像主廚的胖男人。他恭維星子幾句之後,也向拓也打招呼,以意有所指的眼神看著星子。“這位是小姐的?”

她對主廚回以微笑,答道:“偶爾交個男朋友,有什麽關系嘛。”

這是她第一次像這樣介紹拓也。星子一面動刀叉,一面說起在美國留學時吃過的一些難吃的菜。或許是相當不甘心,話題無窮無盡。她一直滔滔不絕地說到上甜點為止。拓也小心翼翼地絕對不打斷她的話。因為他知道一旦那麽做的話,星子的心情會立刻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