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瑪莉·聖雅各·韋伯(1)

  伯恩微微一笑,他平靜的話音中甚至帶著幾分溫和,“沖到他們家裏去?要不就在吃開胃點心和主菜的間隙,用麻醉針紮他們的屁股?”
  “現在我聽到了傑森·伯恩的聲音。”
  “那就好。”
  瑪莉·聖雅各·韋伯在床上伸了伸懶腰,朝不遠處的兒童床看去,就這麽迎來了加勒比海的早晨。小寶寶艾莉森睡得正熟,四五個鐘頭之前她可不是這樣。那時候這個小可愛鬧騰得天翻地覆,連瑪莉的弟弟約翰都敲響了房門,怯怯地走進來,問能不能幫點忙;不過,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幫不上。
  “幫我換一塊臟乎乎的尿片怎麽樣?”
  “我連想都不願想。”約翰說著就逃跑了。
  不過,這會兒她透過百葉窗聽到了屋外他的聲音。她也知道弟弟是故意的,他正逗著她兒子傑米,在遊泳池裏比賽,說話聲響得連遠在蒙塞特拉大島上的人都能聽見。瑪莉名副其實地“爬”起床來,朝浴室走去。四分鐘之後她盥洗完畢,梳理好赭色的秀發,披著浴袍穿過裝有百葉隔扇的房門,走上了俯瞰遊泳池的露台。
  “嘿,瑪莉!”她那膚色黝黑、一頭黑發、相貌英俊的弟弟在水裏頭喊道,她的兒子就在他身邊,“沒把你吵醒吧?我們就是想遊一會兒。”
  “是啊,你還打算讓普利茅斯那邊的英國海岸巡邏隊都聽見。”
  “嗨,行啦,都快九點了。在島上這已經很晚啦。”
  “媽咪!約翰舅舅在教我怎麽用棍子把鯊魚嚇走。”
  “你舅舅腦袋瓜裏全是些重要得不得了的知識,不過老天保佑,可千萬別讓你用上。”
  “桌上有壺咖啡,瑪莉。早餐隨便你想吃什麽,庫珀太太都會給你做的。”
  “咖啡就行了,約翰。昨晚上電話響了——是大衛嗎?”
  “就是他,”她弟弟答道,“咱們倆還得談談……好了,傑米,咱們上去。抓著梯子。”
  “鯊魚怎麽辦呢?”
  “它們全給你嚇跑啦,夥計。去喝一杯吧。”
  “約翰!”
  “去喝杯橙汁,在廚房的大罐子裏頭。”小外甥奔進屋裏的時候,約翰·聖雅各繞過遊泳池邊緣,走上了通往臥室露台的樓梯。
  瑪莉看著弟弟朝她走來,他有些地方和丈夫很相像。他們倆個頭都很高,肌肉也結實;兩個人的步態中都有一副不願妥協的架勢,但在大衛通常都能取勝的事情上,約翰卻往往會輸。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也不知道大衛為什麽對她這個弟弟如此信任,因為聖雅各家更有責任心的似乎是她的兩個哥哥。大衛——還是傑森·伯恩?——從來不和她深談這些問題;他只是一笑了之,說約翰身上有一種讓他喜歡的氣質——是大衛喜歡,還是伯恩?
  “咱們就直說吧,”聖雅各家年紀最小的一員坐下來,身上的水直往露台上滴,“大衛碰上什麽麻煩了?他不肯在電話上說,你昨天晚上累成那樣,我又不能跟你長談。出了什麽事?”
  “‘胡狼’……我們碰到的事就是‘胡狼’。”
  “天哪!”她弟弟驚呼起來,“都這麽多年了……”
  “都這麽多年了……”瑪莉重復著他的話,聲音有點飄忽。
  “那個混蛋追到哪兒了?”
  “大衛正在華盛頓調查這件事。我們能確定的只有一點:‘胡狼’從香港和九龍發生的可怕事件中挖出了亞歷山大·康克林和莫裏斯·帕諾夫。”她和約翰說了那兩封假冒的電報,還有在巴爾的摩遊樂場布下的陷阱。
  “我估計,亞歷山大把他們幾個都保護起來了吧?也不知道那邊用的是不是‘保護’這個說法。”
  “二十四小時保護,肯定是這樣。除了我們和麥卡利斯特,世上只有亞歷山大和莫裏斯這兩個活人知道大衛以前是——哦,天啊,那個名字我簡直都說不出口!”瑪莉砰的一聲把咖啡杯頓在露台的桌子上。
  “姐,別著急,”約翰·聖雅各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亞歷山大對他自己那一套很在行。大衛告訴我,亞歷山大是最厲害的,為美國工作的所有‘外勤人員’裏——這是大衛對他的稱呼——就數他最棒。”
  “你不明白,約翰。”瑪莉喊道。她雖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聲音和情緒,但她圓睜的雙眼卻說明她控制不了。“大衛從來沒說過這種話,大衛·韋伯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說這話的人是傑森·伯恩,他又回來了!……那個冷酷而狡猾的怪物是他們創造出來的,現在他又回到了大衛的腦袋裏。你不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那雙目光渙散的眼睛能看見我無法看到的東西,只要一瞥——要不就是那種聲調,一種我所不熟悉的平靜而冰冷的聲音——我身邊的丈夫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