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0(第5/6頁)

在斷續的明暗中,他們就像回到那片濃密的叢林,兩人如野獸般搏鬥,呼吸著彼此的敵意,盡全力要打敗對方。

伯恩咬牙切齒,發狂似的一次又一次重擊可汗。可汗則勉強抓住伯恩的大腿,用力壓一處神經束,伯恩突然往旁邊倒,暫時麻痹的那只腳彎了下去。可汗對著他下巴尖端用力揮出一拳,讓他更加蹣跚,搖著頭想讓自己回神。伯恩拿出彈簧刀,不過可汗又追加了一拳。刀子掉在地上,可汗馬上撿起來,打開刀片。

他站在伯恩上方,抓住伯恩的襯衫。他突然感到一陣震顫,就像電源打開後,電流嘶嘶通過線路那種感覺。“我是你兒子。我選了可汗這個名字,正如大衛·韋伯用傑森·伯恩這名字。”

“不!”伯恩的喊叫聲,幾乎能蓋過引擎愈來愈強的震動與噪聲,“我兒子和我其他家人都在金邊死了!”

“我就是約書亞·韋伯,”可汗說,“你遺棄我,把我丟在叢林裏等死。”刀子的尖端就在伯恩的喉嚨上。“有多少次我差點死掉。我敢說,要是沒有依靠那些對你的記憶,我早就死定了。”

“你竟敢用他的名字!約書亞已經死了!”伯恩憤怒至極,像野獸般露出牙齒。他的眼中充滿了殺意。

“也許他死了。”刀鋒抵著伯恩的皮膚,再往下一毫米就要見血了。“我現在是可汗。約書亞——你兒子約書亞——已經死了。我是回來復仇的,要讓你因為遺棄我而受到懲罰。”可汗張口說話時,一些唾沫聚集在嘴角。“你為什麽丟下我?你怎麽可以逃跑?”

飛機準備滑上跑道,於是突然一陣搖晃。刀鋒割進伯恩的皮膚,血噴了出來,不過可汗也失去平衡,刀子隨之擡起。伯恩抓住機會,一拳打向可汗側面。可汗伸直腳,勾住伯恩的腳踝,讓伯恩倒在地上。飛機慢了下來,轉動機首朝向跑道。

“我沒有逃跑!”伯恩喊著,“約書亞是被奪走的!”

可汗猛撲過去,一刀往下砍,伯恩扭動身子,刀鋒差點劃過他右耳。他想到右髖部上藏的陶質手槍,可是沒辦法抽出來,因為一這麽做就會露出空隙,讓可汗發出致命一擊。他們肌肉緊繃,相互扭打著,臉上因為用力與憤怒而充血。他們半開著嘴巴呼吸,眼睛和大腦都在找尋最細微的縫隙,要趁對方攻擊、防禦或反擊時一舉擊潰,可是都沒有辦法。他們簡直勢均力敵,不考慮年紀的話,在速度、力量、技巧跟機智方面都差不多。他們似乎知道對方在想什麽,能夠在刹那間預測對方的動作,因而阻擋對方的攻勢。由於雙方都無法冷靜,所以都不在最佳狀態;他們的情感從最深處傾瀉而出,在意識裏擱淺、扭曲,就像水面上的浮油。

飛機又傾斜了,機身因為在跑道上不斷加速而震動著。伯恩滑了一下,可汗一只手捶向伯恩,引開他對刀子的注意力。伯恩反擊,打中可汗左腕內側,不過刀子已經朝他揮過來。伯恩往旁邊後退,不小心打開了艙門,飛機一開始上升,未鎖的艙門便突然彈開。

飛機速度愈來愈快,下方跑道變得模糊不清,伯恩像只海星攤開四肢,雙手緊抓門框避免掉出去。可汗發狂般地笑著,屈身傾向伯恩,手上刀子揮動的弧線,暗示著將把伯恩劃得肚破腸流。

可汗往前沖,飛機也正好要離開跑道起飛。就在最後一刻,伯恩放開右手,身體因為重力而劇烈搖晃,肩膀差點因此脫臼。不過這一放,正好讓他的身體挪出了空間,而可汗就從這個縫隙掉下飛機。伯恩往下方看了最後一眼,只見到黑色跑道上有個灰色小點。

飛機起飛,伯恩被甩到離艙門好一段距離。他掙紮著;雨水像鐵鏈一樣拍打著他的臉。風速很強,吹得他快不能呼吸,不過正好把他臉上殘留的燃油吹幹凈,而雨水也滋潤了他刺痛紅腫的眼睛,沖走他身上的毒素。飛機向右偏,可汗的手電筒在貨艙地板上滾動,最後掉了出去。他知道如果不快點進去,他將必死無疑。而且,他緊握門把的手臂也快要沒力氣了。

他擺動左腳,勉強讓腳踝勾住門邊。接著,他使盡力氣提起身體,用膝蓋後側夾緊門框,取得支點後便轉過身,面對機身,然後用右手撐著門邊,慢慢推進到機艙內。最後,他終於把艙門關上。

伯恩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身上都是淤青和血跡,肌肉疼痛不已。在混亂且慘不忍睹的貨艙中,他看見了第一任妻子給約書亞當四歲生日禮物的佛像。黛歐希望佛家精神能夠從小伴隨著他們的兒子。當敵機掃射那條河,約書亞就跟他妹妹還有母親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