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8(第5/6頁)

“你怎麽可能沒事?”她問,“你全身都是血!”

“只是鼻血而已。”他坐起來,覺得頭昏眼花。看到她懷疑的神色,他不得不安慰她說,“真的,看起來流了很多血,其實沒什麽大礙。”

她拿了一疊面紙壓在他鼻子上。

“謝謝。”

她沒回應他的話,直接說:“你還說你要回旅館拿東西,為什麽跑來這裏?”

他慢慢撐著身子站起來。“等一下。”

她望向可汗跑掉的方向,然後轉過頭來看著伯恩,顯然松了一口氣。“他就是監視我們的人,對不對?我們在拉斯洛·莫爾納的公寓時,就是他通報警察的。”

“我不知道。”

她搖了搖頭。“我不相信你。這就是你之所以騙我的原因,你本來說我們在這裏很安全,所以你不想驚動我。發生了什麽事?”

他遲疑了一會兒,不得不告訴她事實。“我們從餐館回來後,我發現你的鋼琴椅上有新刮痕。”

“什麽?”她邊搖頭邊瞪大眼睛,“我不懂。”

伯恩想到可汗右耳戴的耳機。“回公寓去,我讓你看看。”

他走向屋頂門口,但她猶豫著。“我不知道。”

他轉過身,疲倦地說:“你不知道什麽?”

她露出嚴厲的表情,還帶有悲傷的感覺。“你騙我。”

“我是為了保護你,安娜卡。”

她的大眼睛閃爍著。“現在我要怎麽相信你?”

“安娜卡——”

“請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她站著不動,他知道她不肯走向樓梯,“我要一個能夠信任的答案。”

“你要我說什麽?”

她舉起手,又放到兩旁,顯得十分惱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她搖頭,“你從哪裏學到這種本事,讓別人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怕你受到傷害。”他說。她讓他覺得很受傷;盡管他已盡力解釋,但他覺得她還是不懂。“我以為我做得沒錯,至少到現在還是這樣,就算要稍微對你說謊也是值得的。”

她注視著他好長一段時間。強風吹拂她的紅發,就像鳥翼不斷飄舞著。街上傳來談話聲,人們議論紛紛,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車子引擎逆火之類的嗎?過了一會兒,沒人找出答案,街上又回歸平靜,附近只傳來一只狗的叫聲。

“你以為你能掌控情況,”安娜卡說,“你以為你能對付他。”

伯恩雙腳僵硬地走到欄杆旁往外看,他剛剛注意到的黑色計程車還在原地,裏面沒人。也許那不是可汗的車,或者可汗根本就還在附近。伯恩有些吃力地站直身子。由於大腦因身體突然受到創傷而釋放的腦內啡逐漸消散,他開始覺得疼痛一陣陣襲來,而且愈來愈明顯。他身上的每根骨頭似乎都在痛,但最痛苦的還是下巴跟肋骨。

最後,他老實回答了她的問題。“沒錯,我以為我可以對付他。”

她舉起一只手,撥開風吹到臉上的頭發。“他到底是誰,傑森?”

這是她第一次直接稱呼他的名字,但他沒注意到,因為此刻他正試著找出滿意的答案來回答她——但他卻沒有辦法。

可汗跳到隔壁大樓屋頂後,就無力地癱倒在樓梯間,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他正等著伯恩來抓他。或者,他是在等安娜卡·佛達斯拿槍瞄準他,扣下扳機?他現在應該已經上車離開,卻躺在這裏,像只動彈不得、困在蜘蛛網中的蒼蠅。

他的心裏充滿太多應該了。他應該在第一次見到伯恩時就殺了他,但他卻精心設計了一個計劃,以為這計劃能讓他達到報復的效果。他應該在往巴黎的那架貨機上就殺掉伯恩。當然,他本來就打算殺掉他,就跟他現在一樣。

把責任推到安娜卡·佛達斯身上是最容易的,因為她突然出現阻撓了他,可是在她出現前,他就有機會能殺掉伯恩,卻決定不立刻報復。

為什麽?他完全不知道答案。

他原本平靜如湖水的心,似乎無法承受現在這種時刻,於是跳過一幕接一幕的回憶。他想起那幾年被越南軍火走私販關在一個房間,後來傳教士李察·維克解救了他,讓他過了一段短暫的自由時光。他記得維克的家,還有自由的感覺,但這種感覺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跟紅色高棉分子在一起的那段恐怖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