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2(第2/3頁)

多漢尼教堂是歐洲最大的猶太教堂。它的西側是巨大但精細的拜占庭式磚造建築,有藍、紅、黃三種顏色,代表布達佩斯的紋章。在這莊嚴的景觀上,有兩座摩爾人風格的多邊形塔,最上緣則是醒目的銅金色圓頂。

“我進去找他。”安娜卡跟伯恩一起下車時說。伊斯特文的接待員想安排另一位醫生,可是她堅持要見安布洛斯醫師,說她是個老朋友,最後他們總算讓她進去。“愈少人見到你這個樣子愈好。”她對伯恩說。

伯恩點頭。“安娜卡,我快數不清你究竟救了我幾次。”

她對他笑了。“那就別再數了。”

“剛剛攻擊你的人……”

“凱文·麥科爾。”

“他是中情局的專家。”至於他的專長是什麽,伯恩並沒有告訴她。這是他喜歡她的另一個原因,“你應付得很好。”

“直到他拿我當擋箭牌,”她不高興地說,“我應該不——”

“我們都脫險了,這才是重點。”

“可是他還在附近,我怕他會威脅——”

“下一次我就能對付他了。”

她的臉上重新露出微笑。她帶他穿過教堂後方的庭院,要他在這裏安心地等,不用怕會遇到其他人。

伊斯特文·安布洛斯是雅諾斯·佛達斯的舊識,安娜卡進去時,他正在看診,不過還是暫時放下手邊工作,聽她說明緊急狀況。

“當然,我很樂意盡全力幫助你,安娜卡。”他從座位上起身,跟她一起穿過雄偉的教堂內側。他們後方有架大型風琴,名作曲家李斯特跟聖桑都曾在這裏演奏過。

“你父親的死對我們是很大的打擊。”他緊握了她的手一下。他的指甲修得很短,手指有力,感覺就是外科醫生或泥水匠的手。“你過得如何,親愛的?”

“我過得很好。”她輕聲說,然後帶他走出教堂。

伯恩獨自坐在庭院裏。這裏的土壤,曾經在一九四四至一九四五年的酷寒冬天埋葬了五千位猶太人的屍體;當時,阿道夫·艾希曼曾以這裏為據點,將五萬名猶太人送至集中營屠殺。庭院內外有拱門及涼廊,到處都有白色的紀念石碑,上頭爬滿深綠色常春藤。周圍的樹幹上,也都纏繞著藤蔓。一陣冷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在這裏出現的任何聲響,都有可能被誤認為是遠方傳來的聲音。坐在這裏,很難不想到在那個黑暗時代裏遇害的生命,以及他們所受的痛苦。他想,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黑暗時代出現,再度殘害無辜的人們。他擡起頭,看見安娜卡跟另一個人走出來,應該就是安布洛斯醫生。他身材略矮,有張圓臉,留了個小胡子,雙頰紅潤,一雙小腳上的皮鞋擦得雪亮。

“那麽你就是遇上大麻煩的人了,”安娜卡介紹他們認識後,他這麽對伯恩說,“不,別起來。”他走上前,坐在伯恩身邊,開始檢查他的身體。“這個嘛,先生,我想安娜卡描述的傷勢,實在是太輕了。你看起來簡直像剛從絞肉機裏出來一樣。”

“我也有這種感覺,醫生。”伯恩露出痛苦的表情,因為安布洛斯的手指壓到了他特別痛的地方。

“我走進庭院時,看見你正在沉思,”安布洛斯醫生用對話的語氣說,“從某方面來看,這是個可怕的地方;這個庭院會讓人想起我們失去的親人,而且也想起大屠殺期間人性的泯滅。”他的手指非常輕而靈巧地在伯恩身體側面遊移。“但那段過去也不一定都是不好的;在艾希曼跟他的屬下進駐之前,幾位祭司就幫教士把教堂法櫃裏的二十七卷猶太教律書收起來,帶到一個基督教公墓埋藏起來,直到大戰結束,都沒被納粹給發現。”他微笑著,“這告訴我們什麽?就算在最黑暗的場所,還是可能有光明存在。憐憫往往就從最出乎預料的地方出現。而且,你有兩根肋骨裂了。”

他站起來。“來吧,我家裏有完整的器材,可以幫你包紮好。差不多一個星期後,疼痛會減緩,然後你會開始慢慢康復。”他揮動粗厚的食指,“不過在這段期間,你得保證一定要多休息,不能再做什麽激烈的運動。其實,最好是什麽運動都別做。”

“我沒辦法向你保證,醫生。”

安布洛斯醫生嘆了口氣,向安娜卡看了一眼。“我怎麽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伯恩站起來。“其實,我恐怕會做所有你叫我別做的事,所以我得請你想辦法,讓我保護好受傷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