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典子在駿麗閣吃了晚飯。

照料她用餐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侍。

“小姐,您單身一人出來旅遊不覺得寂寞嗎?”女侍問道。

“我不是來旅遊的,是為了工作。”

“哦,是這樣啊。”

女侍口中敷衍著,她似乎也看不出對方是做什麽工作的。但她還是附和地說道:“那多沒意思啊。您結婚的時候,當做蜜月旅行一定要再來一次哦。”

典子淡淡一笑。新婚旅行的景象浮現在她的眼前,但馬上就消失了。這對她來說,還是遙遠的將來。

“來這裏度蜜月的客人多嗎?”

“多啊。在旺季的時候真是多得不得了啊,有時每天要接待好幾對呢。雖說我們都已經習慣了,但馬不停蹄的,還是會把人忙得暈頭轉向。”

典子笑了,說了一聲“多謝款待”,表示晚飯已經吃好了。女侍鞠了一躬,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不管怎麽說,結婚總是女人一生中最風光的時候啊。不過,夫妻生活在一起久了也會有種種矛盾的。哦,對了,就說最近吧……”女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住在‘楓之間’耳房裏的那對夫婦,吵得可厲害了。先是先生入住的,隨後夫人就追來了,鬧了個天翻地覆。”

“哦,那男的帶了別的女人來了嗎?”

典子好歹也是雜志社的編輯,覺得這事或許對自己的工作有什麽參考意義。

“不是的,他是一個人來的。”

“那又有什麽問題呢?”

“嗨,您是不知道啊。那位夫人兇得很呢。我是趕緊逃出來的,只聽得三兩句,好像是做妻子的擔心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才趕到箱根來查探的。”

“還有這樣的事啊。”

“他們已經是中年夫婦了。男的一聲不吭地生著悶氣,女的有些歇斯底裏,真是夠嗆啊。看到他們這種樣子,誰還想結婚啊?肯定是那個做丈夫的在外面拈花惹草,結合我的經歷,我是非常理解妻子的心情的。”

“啊?”

“我也為那口子受夠了罪啊。最後還是離了。”

典子對女侍不幸的婚姻經歷沒興趣,她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女侍知趣地退下去了。

典子看手表還有另一層含義。時間將近八點了。主編說過,要每隔三小時問一下村谷阿沙子寫稿的進展情況。從現在起過三小時的話,就是十一點,到那時必須打電話了。可再過三小時就淩晨兩點鐘了,在那個鐘點打電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還是在十一點的時候打過就算了吧。並不是不理解主編的心情,可仔細想想,作家也不容易啊。典子有那麽一點點同情村谷阿沙子了。

典子泡完溫泉回來一看,見床已經鋪好。在十一點之前無事可做,於是,她就躺下來看書,沒看滿三頁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白天忙了一天,畢竟是很累人的。

沒過多久,典子醒了,她本能地看了看手表:十點半。她放心了。

但是,自己怎麽會醒的呢?典子覺得自己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受到了某種外部的刺激才驚醒的。由於睡前她正在看書,所以台燈還一直亮著。看看周圍,見拉門還是關得緊緊的,四下裏也沒什麽異常現象。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在她重新開始看書後沒過十分鐘,就聽到“叮、叮、叮”的三聲鈴聲。隨後又聽到了微弱的纜車開動的聲音。

典子覺得這“叮、叮、叮”的鈴聲剛才好像也聽到過。對了,肯定聽到過。雖說是在夢中聽到的,但那聲音卻是從現實世界中傳來的。典子這才明白,自己正是被鈴聲驚醒的。

“叮、叮、叮”的三聲鈴聲,是纜車上升時的信號。對此,典子問過旅館裏的人。這麽說來,在十分鐘之前,也就是將她驚醒的時候,纜車已經上升過一次。然後,這次又上升了。在這之間,纜車應該下降過一次,但沒有響起兩聲鈴聲,看來是沒有乘客。因為在沒有乘客時,纜車升降都不敲鈴。

典子心想:這麽晚了,還真有客人出去啊。到底是回去的客人還是出去的客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間隔十分鐘,纜車兩次載客上升過。

典子看看手表,現在是十點四十多分。雖說離十一點還早,但也沒必要掐準了鐘點打電話啊。再說了,晚打不如早打,對阿沙子也沒壞處。想到此,典子拿起了桌上的電話聽筒。

到了這麽晚的時候,旅館的總台也不會馬上應答了,大約過了三分鐘才有人接聽。

“對不起,請接一下對溪莊。”

“知道了。”

對溪莊那邊也沒人接聽,又過了三分鐘左右,聽筒裏才傳來昏昏欲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