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寫布賴克伍德[1]文章(第3/4頁)

還有高昂、冗長的驚嘆語氣。我們的一些最好的小說家贊賞這種語氣。詞句必須全部打亂,必須造成和嗡嗡亂叫聲非常相似的噪音,問答自如而毋須意義深刻。這是作家急切追求的最佳思考方式。

抽象的語氣也不錯。如果你知道一些大話,你可以抓住機會用。談談諷刺和埃利亞學派[11]——還有阿基塔斯、喬治亞和阿爾克蒙。談談客觀和主觀。一定要謾罵一個叫做洛克的人。總而言之,要嗅覺靈敏。如果你漏掉一點荒謬的東西,你沒有必要費心去亂塗亂改,只需加一個注腳,說明上述深刻的闡述歸功於‘批判純理性,’或‘形而上學最初以自然科學為基礎’即可。這讓人看上去覺得你博學——而且——而且坦率。

“還有其他種同樣有名的語氣,我只提兩個——先驗語氣和多相語氣。前者的優點在於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深刻得多地看透事物的自然性。後者如果運用得當也會非常有效。稍微讀讀《日規》你就會受益非淺。在《日規》中,Eschew(避免)是大詞,要將它盡可能地變小,而且要反著寫。再看看錢寧[12]的詩,他對‘使人想到罐頭狀的小胖子’的描寫,獨具匠心,沒有半點與人類同之處。而且,我還留心暗諷,暗示一切——卻不露聲色。如果你想說‘黃油面包’絕不可直截了當地說出。你可以說一些或全部接近‘黃油面包’的話。你可以暗示蕎麥餅,甚至可以說遠一點,暗示燕麥粥,但如果黃油面包是你要說的真實意義,當心,親愛的賽克小姐,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黃油面包!”

我向他保證只要我還活著,我絕不說此話。他吻了我一下,繼續說道:

“說到多相語氣,它只是將世界上所有其他語氣均等地混合起來,組成了一種深刻、奇異而美妙、超乎尋常、妙趣橫生的混合語氣,實在是一種明智之舉。

“現在,我們假定你已確定好了你的故事和語氣。最重要的部分——實際上是整個文章的靈魂部分——還要顧及到——我暗指‘填補’上。我不是要一位女士或先生過一種書呆子式的生活。但是,不管怎樣,你的文章有必要給人以博學多識的感覺,至少也要使讀者能夠海闊天空地閱讀。現在,我就要讓你做到這一點。看這兒!”(他拖出三四本外觀平常的書來,隨便打開。)“你每讀世界上任一本書的任一頁時,你應該能夠立即看出表現作者學識高深、才智過人的片斷,正是這些片斷使布賴克伍德文章增輝。我讀兩篇給你聽聽,你可以記下來。第一篇是《讓人發笑的趣事》,第二篇是《如果需要,可以介紹的妙趣橫生的表達》。現在記!——”他一邊讀我一邊記。

“《讓人發笑的趣事》。‘原先有三個繆斯——米勒蒂、穆愛瑪和阿俄德——思維、記憶和歌唱。’如果你用得恰當,你可以很好地利用這一細微事實。你知道,這不是眾所周知的,看上去又很稀奇。你必須仔細而直截了當地即興創作。”

“再有,‘阿爾弗斯河從海底流過,不失清澈地出現。’太陳腐,當然,如果適當地修飾潤色,也會新鮮如初。”

“這兒有篇更好的。‘波斯彩虹女神擁有一種甜食和香精,有人認為濃香四溢,而有人卻認為淡而無味。’這篇好,寫得細膩!反復推敲一下,你就會發現它創造了奇跡。我們還有其他描寫生物的文章。寫得最好,尤其是對小草坪的描寫。記下來!”

“‘空中花’是爪哇生長的一種非常美麗的花,連根拔出來也會存活。當地人用一根繩子把它吊在天花板上,成年享受其芬芳。’簡直絕了!它使人笑顏常駐。現在來談談妙趣橫生的表達。”

“妙趣橫生的表達。‘有一部年代久遠的中國小說,名叫《朱考裏》[13]。’妙極了!熟練地讀出這幾個字可以顯示你對中國語言文學的功底。有了這種功底,即使你不懂阿拉伯語、梵文也能應付。但是,不懂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德文、拉丁文和希臘文卻不行。我得檢查一下你對每種文字的掌握程度。寫寫看!”

“‘AussitendregueZaire'——與紮伊爾一樣溫柔——法語。在以《溫柔的紮伊爾》為名的法國悲劇裏,這句話反復出現多次。如果介紹得當,不僅顯示了你的語言知識,而且顯示了你的知識面和智力。比如,你可以說,你現在吃了雞(寫一篇關於某人被雞骨頭卡死的文章)完全‘沒有紮伊爾那樣溫柔。’寫!”

‘Van m uerle tan escondida,

Que no te sienta venir,

Dorgue el plazer del morir,

No me torre a dar la vida。'

這是西班牙文——摘自西班牙小說家塞萬提斯之作。‘啊,死神,你迅速到來!可千萬別讓我知道,除非你的出現帶給我歡樂,讓我不幸地起死回生。’當你由於雞骨頭卡住喉嚨在痛苦中垂死掙紮時,你可以不知不覺、恰如其分地把這句話寫進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