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死神的猜字遊戲 Chapter 17 追蹤奧斯卡(第5/7頁)

慢著,德克斯特,這想法是從哪兒來的?我意識到科迪——

我們臨終時腦海裏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古怪?我們的汽車現在底朝天地淹沒在水中,除了輕微的晃動外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裏面灌滿了黏糊糊的臟水,就算有人在我鼻子底下開槍,我恐怕也看不到火花。然而我能非常清晰地看到科迪,甚至比我上次和他待在同一個屋裏時還要清晰,他那清晰可辨的矮小身軀後矗立著一個鐵塔似的身影。這個黑影沒有任何面部特征,卻似乎在放聲大笑。

這可能嗎?我又想起了他開心地將刀子紮進魚身體裏時的情形,想起了他聽到鄰居家的狗失蹤後那怪異的反應——我小時候拿鄰居家的一條狗做試驗後被問及時的反應就是那樣。我又想到他也和我一樣,有過非常痛苦的經歷,他的生父在毒品的迷幻作用下對他和他姐姐下手,用椅子砸他們。

那是完全不堪回首的記憶。雖然看似荒唐,可是——

所有環節一個不少,完全合情合理。

我有了一個兒子。而且完全像我。

然而他沒有一個富有智慧的養父引導他在肉片和肉丁的世界裏邁出第一步,沒有洞察一切的哈裏去教他成為他應該成為的人,將他從一個沒有明確目標、偶爾會有殺戮動機的孩子轉變成一個披著鬥篷的復仇者;沒有人小心翼翼且耐心地引導他繞過一個個陷阱,使他變成未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子——如果德克斯特此時此刻死了,那就永遠不會有人來引導科迪。

當我意識到科迪真正的天性時,宛若回聲一樣,我聽到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說:“解開安全帶,德克斯特。”我用突然變粗的笨拙的手指摸索到了安全帶的卡扣,想把卡扣松開,那種感覺就像將燙衣板穿過針眼一樣艱難,但我還是用手指又戳又按,終於感到有什麽東西松了。當然,這也意味著我的腦袋撞到了車頂。可是腦袋被撞了一下後,我眼前的蜘蛛網又少了一些。我轉過身,摸到車門被撞飛的開口處,拼命鉆了出去,穿過池塘底部幾英寸混濁的泥水。

我轉過身,頭朝上,雙腳使勁兒一蹬。雖然雙腿軟弱無力,但還是將我帶到了水面上,因為水只有三英尺深。憑借著這一蹬,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站在水中,吐了幾口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美妙的空氣——這常常被人忽略的美妙的空氣。我們似乎總是在失去某樣東西時才會真正意識到它是多麽重要。想想看,這個世界上那麽多可憐的人缺少空氣時是多麽可怕,比方說——

德博拉?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鉆進渾水中,在德博拉那輛底朝天的車裏摸索著,終於來到了德博拉所在的駕駛座旁。突然有什麽東西向我迎面襲來,狠狠地抓住了我的頭發——我希望是德博拉,因為如果水中還有別的東西在動彈的話,那一定會有更加鋒利的牙齒。我將手舉到頭頂,想掰開她的手指。真是太難了,我既要屏住呼吸,又要盲目地四處摸索,同時還要防著被人心血來潮地拔去頭發。可德博拉死不松手,這多少是個好兆頭,因為這表明她還活著,但又讓我擔心究竟是我的肺還是我的頭皮會先挺不住。這絕對不行。我將雙手伸到頭頂,終於掰開了她的手指,保住了我那可憐而嬌嫩的頭發。然後,我順著她的胳膊摸到她的肩膀,再順著她的身體找到安全帶,最後順著安全帶摸到卡扣,按了一下。

卡扣卡死了。我是說,我們早已知道又是那種日子,是不是?不順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到最後你對一件小事能否順利完成都不抱任何希望。似乎還嫌麻煩不夠多似的,我的耳旁咕嘟響了一聲,我意識到德博拉已經挺不住了,正準備試著呼吸一些水來碰碰運氣。或許她在呼吸水方面的能力比我強,但我還是不相信。

我潛到水下,用膝蓋死死頂著車頂,肩膀抵著德博拉的腹部,以減輕她對安全帶的壓力。我盡量拉松安全帶,然後拖著她掙脫了出來,向車門方向遊去。她的身子軟綿綿的,也許我的勇敢行為還是遲了一步。我從車門擠了出去,身後拖著她。我的保齡球衫在車門口掛到了什麽東西,扯破了,但我還是掙脫了出去,再次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子,呼吸著夜晚的空氣。

我抱著德博拉,發現她死沉死沉的,一股混濁的水正從她的嘴角流下來。我將她扛在肩上,踩著淤泥向草地走去。一路上,我每走一步,淤泥就會重新聚集起來,剛走了三步,我就失去了一只鞋子。不過,鞋子丟了可以再買一雙,這畢竟要比失去妹妹後再讓她死而復生容易得多。於是我堅持往前走,來到草地上後,將德博拉平放在堅實的地面上。

不遠處響起了警笛聲,而且幾乎立刻得到了另一個警笛的響應。真是幸福啊,援兵馬上就要到了,他們或許還帶了毛巾。與此同時,我卻吃不準他們是否能及時趕到,是否能救德博拉一命,於是我在她身旁蹲下來,讓她臉朝下趴在我的膝蓋上,迫使她盡量多吐出一些水來。然後,我讓她重新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用手指從她嘴裏摳出來一些泥漿,開始對她進行口對口的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