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案 腐臭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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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不能這麽輪流出差。”大寶說,“我運氣差,這兩個月來跑的全是信訪案件。”

大寶是個瘦瘦的、戴眼鏡的30歲男人,是青鄉市公安局青鄉分局刑警大隊技術中隊的副中隊長。青鄉是個人口密集的城市,雖然命案發案數不低,但是命案偵破數量在全省領跑。師父看中了青鄉區的法醫工作成績,決定再為青鄉培養出一名可以肩扛重任的骨幹力量,於是師父把大寶從青鄉調來省廳,和永哥一起開始為期一年的以師帶徒培訓。

法醫之所以能夠在又苦又累的工作崗位上樂此不疲,多半是因為法醫們沉浸在參與命案偵破的挑戰性和成就感中。大寶也不例外,他來廳裏兩個月,原本和永哥商量好輪流出差,結果每次輪到永哥出差的時候就是命案,而輪到大寶出差,就是處置信訪案件。兩個月一過,大寶開始不耐煩了。

“其實我覺得處置信訪案件更加磨煉意志、鍛煉能力。”我說,“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全科的信訪案件都是我一個人包圓兒了。”

“那也不行。”大寶說,“你見過只吃過青菜的灰太狼嗎?”

“灰太狼本來不就只能吃得到青菜嗎?”我知道我剛和永哥去破獲的那一起發生在汀山縣的命案,極大程度上勾起了大寶參與大案的欲望。眼看著這次又輪到大寶出差,大寶開始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們省治安情況很穩定的,這剛發了一起殺死3個的,不太可能又連發大案。”我說。殺死兩人以上的惡性案件在我們省本來就比較少見,按照平時的情況,一年頂多碰見個一兩起,即便是發生了一兩起,多半也都很快通過偵查工作破獲了,需要省廳法醫參與的疑難重大案件著實少見。

“不要大案子,疑難的也行啊,這信訪案件沒挑戰性,沒意思啊。”大寶意識到自己的說法欠妥,又低下頭無奈地說,“不過挺矛盾的,發了案就等於又死了人,還是於心不忍,人間太平比什麽都好。”

我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們失業了才好。”

正說著,師父的電話就打到了辦公室裏,師父此時已經是刑事技術處的副處長了,搬出了原來的法醫科辦公室:“你把科裏人都叫來我的辦公室開會。”

省廳業務處室人少事多的矛盾非常突出,法醫科其實只有3個人,加上永哥和大寶才勉強能組建兩個出勘小組。命案出勘工作加之日常的傷情鑒定、骨齡鑒定、信訪案件、會診、技術審核、行政管理等諸多繁雜事務,導致科裏每名同志每年出差200天以上的現象也就不奇怪了。

“今天星期一,日子不好,早上就接了兩個事情。”師父說,“雲泰一起傷情鑒定引發了信訪事項需要去復查,青鄉一起疑似命案,兩名村民失蹤。”

“我去青鄉。”大寶已經憋不住了,剛開始聽見信訪案件差點兒昏厥過去,還好跟著有一起疑似命案,即便是疑似,也比復查信訪事項要強一些。看著大寶著急的表情,我們幾個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麽?”師父看一直唯唯諾諾的大寶今天居然這麽大聲地打斷他的話,明白他的心思,板著臉說,“我們省廳法醫去辦案一定要拿主導性意見,你就是青鄉人,你去青鄉辦案,去了見到的都是你的領導,判斷不會受到影響嗎?不好不好。”

大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結巴了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不……不會……”

“哈哈!你看你的表情!”師父突然收起了假裝嚴肅的表情,笑得前仰後合,“我逗你呢!秦明、林濤和大寶去青鄉,我已經讓痕跡檢驗科派了一名同志和你們一起去了。”

大寶低了頭笑,這會兒他的臉可算是全紅了。

“不錯,”師父接著說,“願意去挑戰疑難案件的法醫才是好法醫,遇事就躲,有畏難情緒,不會有什麽出息。”

我沒有心思去聽師父調侃大寶,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師父的話:“什麽案子?”

師父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扔給我。我翻開一看,是一封通過加密特急傳真接收的“邀請函”,函上寫著:

省廳刑事技術處:

我市青鄉區岬青村某村民家今晨被人發現有大量血跡,兩名住戶下落不明,我局正組織專人尋找失蹤村民。鑒於此案可能為命案,特邀請貴處法醫專家來青鄉市指導偵破。

青鄉市公安局

大寶見我合起文件夾,立即搶了過去翻看,臉上寫滿了興奮。

“岬青村是個很偏遠的小村。”作為青鄉人的大寶輕車熟路,“這個村不到100人,位於我們區的最西邊,是三縣一區的交界處,治安情況不好,盜竊案件時有發生,但是因為這個地方人口少,命案倒是很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