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在夕鶴九號列車上的人 6(第3/3頁)

過了一陣子,金越擦著汗回來了。他看了一下吉敷,突然說:“喂,借我五千圓。”

金越紅著臉,眼睛裏還有血絲,吉敷完全了解他當時的狀態。他不只醉了,還處於某種興奮之中。

“我沒有多余的錢可以借你。”吉敷說。吉敷很清楚借出去的錢會有何種結局。

“借幾天就好了,下個星期我一定還。”金越的眼神和口氣,和在審問室裏逼問嫌犯一樣。

“不行,我沒有錢。”吉敷不容分說地拒絕了,讓金越氣得小眼睛往上吊。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子,拳頭也握得緊緊的,一副要揮拳過來的樣子。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想想你自己的立場。”金越氣得大吼,周圍的人都回頭看他們。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好笑,到底誰該清楚自己的立場?吉敷當時真想對他說:“你才應該想想自己身為刑警的立場。”和金越搭档工作的那一段時間,吉敷變得愈來愈厭惡刑警的工作。他們在犯罪現場進行的搜證工作,和吉敷原先心中的想象有極大的差別,金越很多時候根本不按程序處理,不把法律當作一回事,而是以缺乏理智的態度來處理事件的。

他們真正接觸到的案件,大多是很無聊的事情。例如:因為巨額的債務而強盜殺人的案件,或是強暴案,或分贓不均、黑吃黑的同夥互毆等等案子。金越處理這類案件的能力特別高超,簡直是遊刃有余,他是個既像刑警,更像流氓的人,別人無法理解的黑幫人物的想法,他卻了然於胸。如果單純從這一點來看,他倒是一位優秀的刑警。

但是,這一點卻讓吉敷覺得十分厭煩。為什麽像金越這樣低級的人物,卻是優秀的刑警呢?這是當時吉敷心中極不以為然的想法。櫻田門要對付的,就是犯罪者的世界,那個世界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低劣百倍。這讓吉敷對自己的工作感到非常失望。

不過,現在想起來,或許當時有人比他更覺得失望,那個人是通子。

因為通子是個美人,所以金越一直很想去吉敷住的公寓。通子的廚藝不差,老實說吉敷並不怕金越來訪,只是,吉敷也很清楚通子非常討厭金越。金越的酒品很差,即使到了吉敷家,也是酒不離口,喝了酒後,便嘮嘮叨叨地述說身為刑警老婆該如何如何之類,令人不舒服又老掉牙的話題。

吉敷覺得金越講的那些話,比小學的師長訓話,更像在說教,更讓人難以忍受。

因為他每次都說相同的話,吉敷夫婦有時難免會忍不住地露出明顯的不耐煩神色。這種時候,金越卻會拍著吉敷的背,有點嘲弄地說吉敷:“你這個小子就是太迷糊了。”

五年後,金越離開櫻田門,從刑警的工作退休了。那時金越已經不是吉敷的搭档,通子也不是吉敷的妻子了。

吉敷的心裏想著這些事的當兒,窗外的太陽已在不知何時下山,列車也到達釧路車站了。時間是二十一點五十七分。因為那個晚上已無法采取任何行動,所以吉敷便找了一家車站前的旅館,早早休息、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