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與完整(第4/4頁)

我們行進在兩旁都是幽暗的監獄的古老巷道上,走過釘有恐怖門柵的看守者的牢房,穿過通往絞刑場的入口,默默地來到了開庭處。

直到找到桑戴克,我才大大松了一口氣。因為看得出來,霍比太太雖然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事實上內心早已瀕臨崩潰的邊緣;而朱麗葉雖然表面沉著冷靜,但是從她蒼白的雙頰和狂野的眼神中,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恐懼與不安。值得慶幸的是,她們現在不必與那些駐守在各個出入口的警衛直接接觸了,這樣就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不愉快經歷。

桑戴克走上前來,執起霍比太太的手,柔聲說道:“現在,我們一定要勇敢,要用微笑去面對我們那位忍受了許多痛苦的朋友。相信我,再過幾個小時,一切都將得到平反,包括他的自由和名譽。這位是安薩塔先生,他一定可以讓事實浮出水面,還諾柏清白的。”

與桑戴克不同,安薩塔戴上了假發,還穿上了長袍,他向女士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我們一同穿過一扇汙穢的大門,來到一個陰暗的大廳。大廳各個入口都有人把手,有穿著制服的警察,也有探長,還有一些面目猙獰、外觀不潔的人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裏,或是坐在長椅上。從他們散發出的一股難以形容的酸腐氣息中,我聯想到了汙穢的囚車與囚犯會客室;而當這股味道與消毒劑的香味混雜在一起的時候,整個大廳的氣氛顯得越發詭異難測了。終於,我們從這群龍蛇混雜的聽眾群中走了出來,快速步入樓梯,來到了一個通往多處的平台上,進入其中一個有些昏暗、裝著鐵籠柵的通道,來到了一扇漆黑的門前,我看到門上印著:舊法庭、律師與書記官。

安薩塔禮貌地為我們打開門,於是,我們進入了法庭。然而,眼前的情形讓我感到非常失望,因為它比我想象中小很多,並且顯得異常寒酸。簡陋的木桌椅上覆著一層黃漬,好像曾被無數雙臟手摩拭過似的。灰白的墻面和光裸著的厚地板,給人以不潔的感覺。整個法庭中唯一帶有尊嚴氣息的,恐怕就是法官坐椅上的那個罩蓋,上面裝飾著猩紅的毛織邊線;長凳上的紅色坐墊也有幾分莊嚴氣質。此外還有高掛在旁聽席後方鑲著金邊的大圓鐘,不時地發出不屈不撓的滴答聲,仿佛在強調著它的重要性。

隨後,安薩塔和桑戴克進入了庭內。我們三人則被安排在專為法律顧問預留的座位坐下,它就在正數第三排。我開始環顧四周,發現我們的兩位朋友坐在中央桌前的長凳上。長凳的右端好像坐著控方的律師,他正專心地閱讀著桌上的簡報。我們的正前方是陪審員的座位和證人席,右上方是法官的座位,它的正下方是一個類似辦公桌的地方,四周都有銅欄杆圍繞著,一個戴灰假發的書記官坐在裏面,正在整修一支翎管筆。在我們的左上方,是寬敞的被告席,四周還圍了一圈高大光滑的框架。被告席的後上方是旁聽席。

“這個地方好可怕呀!”朱麗葉坐在我和霍比太太中間,突然驚呼道,“而且,你們看,這裏的東西看起來都好臟啊!”

“對啊,是這樣的,”我平靜地回答道,“罪犯不僅僅意味著道德上的不潔,而且也包含行為上的汙穢,他總會在所到之處留下真實可見的痕跡。開庭前,被告席和長凳上一般都會散置一些藥草,這樣做是為了驅除不潔的汙染,法官身旁也會被放置上一束花球,以避免他受到監獄疾病的侵襲。”

聽到這裏,朱麗葉的表情更加痛苦,“噢,可憐的諾柏,他竟然要被帶到這樣的地方來受折磨!還要和我們在樓下看到的那些人一起!簡直難以想象!”

她向旁聽席看了看,那裏坐著半打記者,個個都帶著亢奮的心情。他們都急切地想知道這個轟動一時的案子最終是如何落幕的。

我們的交談被一陣腳步聲打斷,木欄杆上方開始人頭攢動起來。幾位資歷較淺的律師依照慣例坐在了我們前排的椅子上;魯克先生和他的助手坐到了律師席上;助理們則站在陪審員下方;一位警官站到了被告席的一張桌子前;而入口處聚集著三三兩兩的巡佐、探長、各級警官,甚至還有人從門上小孔窺視著法庭內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