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證據(第4/7頁)

德爾菲娜·斯隆這時正非常傲慢地坐在椅子邊上,目光從她兒子的身上轉向了瓊。“說實在的,布萊特小姐,”她冷冰冰地說,“我覺得不能原諒這種丟臉的——”

“請別打岔!”探長銳利的目光逼視著斯隆太太,她趕快閉上了嘴。“講下去吧,布萊特小姐。”艾倫靠在墻上,好像是在祈禱能有個地洞讓他鉆,以便擺脫窘境。

瓊搓著自己衣服的下擺。“也許。”她的聲調不那麽激動了。“我其實不應該……總而言之,”她仰起頭來,大膽地直視著探長,接著往下說,“我把切尼先生攙到了樓上他自己房間裏,並且——並且讓他睡到了床上。”

“瓊·布萊特!”斯隆太太大驚失色,嚇得喘著氣喊道,“艾倫·切尼!難道你們兩個竟然——”

“我並沒有幫他脫衣服,斯隆太太,”瓊冷冷地說,“你別誤會,我只不過斥責了他。”她的口氣意味著這其實是做母親的分內之事,而不是秘書的職責範圍。“事實上,他也確實立刻安靜了下來。所謂安靜下來,也就是說,變得——變得癱軟如泥,那時我已經把他塞進了——”

“你扯得離題了,”探長厲聲說,“關於那兩個客人,你還看見什麽了嗎?”

她此時聲音低了下來,似乎是在研究自己腳底下的地毯的紋樣。“沒見什麽。我下樓去拿幾個——幾個生雞蛋;我想雞蛋也許可以給切尼先生醒醒酒。到廚房去必須經過這個書房,我發現門底下並沒有透出燈光。我猜想,我在樓上的時候客人就走了,這時卡基斯先生想必已上床了吧。”

“你經過房門的時候,按照你所說——這時距離你把兩個客人領進來有多久了呢?”

“這倒難說,探長。約莫是半個小時吧,也許更長些。”

“領進門之後,你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兩個人嗎?”

“沒見過,探長。”

房中一片寂靜,靜得越來越令人難堪。瓊坐在那兒咬住朱唇,不朝任何人看。艾倫·切尼的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斯隆太太的細長身軀僵硬筆挺,原來就不討人喜歡的面龐這時繃得更緊了。納奇歐·蘇伊查躺倒在對面的一張椅子裏,百無聊賴地仰天長嘆,黑色髯尖垂向地板。吉爾伯特·斯隆正在吸嗅鹽。弗裏蘭太太像個女妖似的盯住她丈夫紅潤而蒼老的面頰。整個氣氛實在令人不快;沃茲醫生受此陰郁氣氛的感染,伏在一張書桌上,沉郁而灰暗,就如同他的胡子一樣。甚至連伍德拉夫也顯得十分沮喪。

埃勒裏陰陽怪氣的聲調,引得大家擡起了頭。“布萊特小姐,上星期五夜裏,這所房子裏有些什麽人?”

“我委實不清楚,奎因先生。兩個女仆當然已經去睡了,西姆絲太太早就休息了,威克斯出去了——顯然是在外面玩了個通宵。除了——切尼先生之外,我沒有見到任何人。”

“好吧,咱們要不了多久就能搞清的,”探長咕噥著說,“斯隆先生!”他的嗓門提高了,把斯隆嚇了一跳,手中的小彩瓶差一點兒掉到了地上。“上星期五夜裏,你在哪兒?”

“哦,我在收藏品總庫裏,”斯隆趕緊回答,“我工作得很晚。我經常工作到下半夜。”

“有什麽人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沒有!完全就是我一個人!”

“唔。”老先生仔細打量著自己的鼻煙盒,“那麽,你是什麽時候回到這所房子裏來的呢?”

“午夜過後很久。”

“你對卡基斯兩位客人的事知道多少?”

“我嗎?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就怪了,”探長一面說,一面把鼻煙盒收了起來。“喬治·卡基斯先生看來有點兒神出鬼沒啊。你呢,斯隆太太——上星期五夜裏你在哪兒呢?”

她舔著發幹的嘴唇,不停地眨眼。“我嗎?我在樓上睡覺。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哥哥客人的事——一點兒也不知道。”

“你幾點鐘睡覺的?”

“大約十點鐘上床。我——我頭疼。”

“頭疼。唔。”探長又轉身朝著弗裏蘭太太,“你呢?上星期五夜裏你在哪兒?在幹什麽?”

弗裏蘭太太把高大而豐滿的身子挺了挺,賣弄風騷地笑了笑。“我在歌劇院裏,探長——歌劇院。”

埃勒裏忍不住要脫口而出:“哪個歌劇院?”但他竭力忍住了。在這位女性身上,香水味很濃——肯定是價格昂貴的香水,但灑抹得簡直太沒有分寸了。

“獨自一人嗎?”

“跟一個朋友。”她嫣然一笑。“後來我們又到巴比松去吃宵夜,我到家是在半夜一點鐘左右。”

“你進來的時候,看見卡基斯書房裏有燈光嗎?”

“好像沒看見吧。”

“你在樓下看見什麽人了嗎?”

“那時黑得像墳墓。我連鬼也沒見一個呀,探長。”她從嗓門深處咯咯地發笑,但沒有引得任何一個人跟著她笑。斯隆太太甚至坐得更加僵挺了;顯而易見的是,她認為這句笑話講得不倫不類,太不倫不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