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調查

次晨,星期六——十月的晴天,風和日麗——奎因探長消沉的情緒大為振作,使他振奮的直接原因就是,塞繆爾·普勞蒂醫生親自交來了卡基斯和被殺者的兩份屍體解剖報告。

地方檢察官桑普森由於檢察署裏有事需要親自處理,無法分身,只好委派他的副手佩珀到警察總部的探長辦公室來。普勞蒂醫生銜著當天第一根雪茄煙晃晃悠悠進來的時候,發現探長、佩珀、韋利警官以及那位望眼欲穿的埃勒裏都正等著他呢。

瘦長個子的普勞蒂醫生的筆筆挺挺地跌落在這個房間裏最舒服的一張椅子上,帶著一種玩世不恭、從容不迫的神態。“大概你們想要弄清卡基斯那個死鬼的問題吧?這裏一切都正常。弗羅斯特醫生的證明完全屬實。沒有玩什麽花招。他心臟出了毛病,一口氣上不來就憋死啦。”

“沒有一點兒毒藥的痕跡嗎?”

“一點兒也沒有。都正常。至於說那第二個死鬼嘛,”普勞蒂醫生使勁咬了咬牙。“一切跡象表明他死在卡基斯之前。說來可就話長啦。”他咧嘴笑了笑。“有多種可能性,下準確的結論要冒幾分風險。屍體熱量的消失距離現在還不太久,但是根據屍體的肌肉變化以及全部轉為青灰色的情況,我們又有了另外的看法。由於化學和細菌作用而在身體表面和腹部中央造成的青斑已十分明顯,無論內部或外部的青灰色腐爛斑塊的數量和位置,都說明到昨天為止已有七天的間隔了。緊壓的氣體、從口鼻中挖出的粘液、氣管內部的腐爛,還有腸道和脾胃裏的某些跡象——全部顯示了七天的期限。皮膚繃緊,但是在最膨脹的部位——腹部——已開始松弛了:臭氣,比重減輕——對,我可以說阿爾伯特·格裏姆肖先生是在昨天上午開棺之前的六天半前被殺害的。”

“換句話說,”探長說,“格裏姆肖在某處被人勒死,是在半夜裏——上星期五的深夜,或者上星期六的黎明。”

“對。我還得說,根據一切跡象來看,腐爛的自然過程稍微有所延緩。推想起來,這屍體在埋進卡基斯棺材裏之前,必定是放在一個空氣稀少的幹燥地方。”

埃勒裏顯得傷感起來。“真不痛快啊。吾人不朽的靈魂,竟然寄居在十分靠不住的臭皮囊裏。”

“你的意思是說,枯朽來得如此之快嗎?”普勞蒂醫生看來饒有興趣,“好吧,我有一言奉告,當能解你之愁。婦女的子宮,往往在死後七個月還能保持完整無損呢。”

“如果你以為這就可一語解愁——”

探長迫不急待地說:“格裏姆肖是被人勒死的,醫生,對這一點,沒有問題了吧?”

“毫無疑問,有人徒手掐死了他。一望便知是被人用手掐死的。”

“醫生,”埃勒裏在椅子裏向後靠穩當,懶洋洋地吸著煙,“我交給你的變質水的取樣,你化驗出什麽來了嗎?”

“哦,那個嘛!”助理法醫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在一般的硬水裏普遍存在著某種鹽份——主要是鈣鹽——這你總知道吧。你也知道,我們的食用水都是硬水。再說,煮沸會使鹽份沉澱。通過化學分析,很容易就能根據沉澱物來確定水曾煮沸與否。我可以斷定,你交給我的取樣表明,那個濾壺的變質水曾經煮沸過,而且,在原壺的水燒開之後,沒有再摻入不開的水。”

“多謝你的科學頭腦,醫生。”埃勒裏低聲說。

“別說啦。還有什麽事?”

“沒有了,萬分感謝,醫生。”探長說。

普勞蒂醫生像眼鏡蛇似的舒展開身子,踽踽走出探長的辦公室。

“現在,咱們可以著手研究了。”探長輕快地搓著兩手,開口說話了。他打開了記事本。“弗裏蘭這個家夥。他的魁北克之行,有鐵路人員、火車票根、旅館記錄、離去時間等等可資證明。哼……季米特裏奧斯·卡基斯。整天都在貝婁斯醫生診所——那是上個星期六……卡基斯家的指紋報告——毫無名堂;書房的書桌上除了一大堆別人的指紋外,還發現有格裏姆肖的指紋。看來,房子裏的每一個人都曾先後——尤其是在最初尋找遺囑的那一陣子——用手在書桌上撳按過。棺材上的指紋——也搞不出什麽名堂,模糊的和清晰的指紋不計其數,但是當棺材停放在客廳裏的時候,房子裏的每一個人都在棺材周圍,因此無法辨認出任何值得追查深挖的指紋來……托馬斯,皮戈特在百利公司查問出什麽嗎?”

“一切都核對過了,”韋利回答說,“皮戈特找到了那個記錄電話訂貨的職員。職員說,是卡基斯親自打的電話——他認準了是卡基斯本人,因為,他說,以前他們之間曾通過多次電話——上星期六早晨打電話來訂購半打紅色雲紋領帶;時間也核實過了,訂貨的品種也核實過了。百利公司送貨員的收據上,有收貨人威克斯的親筆簽名。一切都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