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算計(第3/4頁)

“來啦,醫生!”探長和顏悅色地說道,“又有一個死人來作成你的生意了。看來這大概是最末一個啦。”

“是這個案子的最末一個。”普勞蒂醫生輕松愉快地說道。他放下那只黑拎包,朝著死人的破碎腦袋望望。“哼哼!原來是你呀,唔?我從來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跟你再見面哪,斯隆先生。”說著,他就脫下了帽子和大衣,忙碌了一番。

他跪在地上忙了五分鐘後,站了起來。“明擺著是自殺,這就是我下的結論,除非在場的還有哪位另有高見,”他大聲說道,“左輪手槍呢?”

“我派人拿走了,”探長說,“拿去核查一下。”

“大概是點三八口徑吧?”

“對。”

“我之所以這樣說,”這位助理法醫叼著雪茄煙,繼續說道,“是因為找不到子彈。”

“你說什麽?”埃勒裏馬上問道。

“別著急,奎因。到這兒來。”埃勒裏和其余的人都聚攏在桌子周圍,普勞蒂醫生朝著死人俯下身去,抓住了他稀疏蓬松的亂發,把腦袋提了起來。剛才傾搭在綠色吸墨器上的腦袋左側,有一攤淤血,還有一個明顯的傷口;吸墨器上腦袋所碰靠著的部位,浸染著鮮血。“子彈穿過他的額骨。子彈一定還在這兒的什麽地方。”

他不慌不忙地把屍體納在椅子上,擺成坐姿,就像是提著一袋濕漉漉的東西。他拎住發潮的頭發,把腦袋扯直,目光斜視地計算著子彈所必然穿行的方向——如果斯隆是坐在椅子上開槍自殺的話。

“正好穿出了門,”探長說道,“根據身體的坐姿,不難判斷子彈的方向。咱們發現他的時候,門是開著的,所以子彈必定穿越房門到了陳列室裏。”

探長跨過門口,進入了此時已是燈火通明的陳列室。他用肉眼估量子彈可能穿行的軌線,點頭簸腦,然後徑直往門口的對墻走去。那兒掛著一張厚厚的波斯古毯。老頭子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用小刀子的刀尖撥弄了一會兒,得意洋洋地撿起了一顆微微碎裂而且擠扁了的子彈。

普勞蒂醫生哼哼哈哈地表示贊許,就把死人放回了原來姿態。探長捏住致命的子彈,翻來覆去察看。“沒錯。他開槍自殺,子彈打透了腦袋,從左腦殼穿出,飛過門口,勢頭減弱,嵌進了門外面、對墻上的掛毯裏。嵌進得並不很深。全都查清了。”

埃勒裏把子彈拿過來仔細看了看,在交還他父親的時候大聳其肩,神態之間十分古怪,總感到有什麽地方迷惑不解。當探長和普勞蒂醫生指揮著——事關緊要,老探長堅持親自指揮——搬運屍體進去解剖的時候,埃勒裏來到角落裏,坐在伍德拉夫和佩珀的旁邊。

當屍體被搬過長長的陳列室的時候,韋利警官正邁步走上台階,他行經擔架,正眼也不看一看,就像步兵操練似的直沖進寫字間。他頭上那頂大氈帽,像是閱兵式時的高頂皮軍帽,進來之後也懶得摘掉,就對探長大聲說道:“真不走運。”

“走不走運,其實沒啥關系。你查到了什麽?”

“今天晚上沒人打過電話——至少,他們是這樣說的。”

“那是理所當然的嘍,無論誰打的電話,都不會承認的。這一點,也許永遠也查不出來了。”探長一面嗅著鼻煙,一面發表看法,“明擺著,就是斯隆太太給斯隆通風報的信。咱們在書房裏議論的時候,可能被她偷聽了去,她就挨到能甩掉弗裏蘭太太這個尾巴時,匆匆忙忙給斯隆打了個電話。她或許是斯隆的同謀,或許毫不知情,但偷聽到咱們說的那些話後,心知出了什麽毛病,就趕緊向她丈夫問清真相……反正難講得很。究竟是斯隆說了些什麽,或者她說了些什麽,都是問題啊,不過,至少這個電話讓斯隆明白事情已經敗露了。所以,他走投無路,只好自殺。”

“我看哪,”韋利咕噥著說,“她是清白無辜的。當她聽到消息時,立刻昏厥過去——請你相信我,長官,她不是裝腔作勢,是真的昏厥。”

埃勒裏心神不定地站起身來,也不大聽人講話,再次來回踱步。他又把保險箱翻查一遍——看來沒什麽東西能引起他的興趣,於是逛到了寫字桌旁,桌上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文件,他的目光故意避開吸墨器上那攤被斯隆頭部滲血染成紫醬色的汙跡。他開始查閱這堆文件。一本書冊似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個皮面子的日記本,封面上壓印著燙金字樣:192×年日記。這個本子一半掩藏在紙堆之下,他一把就從桌面上抽了出來。探長走到兒子身旁,在他肩後張望,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埃勒裏把這個日記本一頁一頁翻過——見每頁都寫得整齊端正,密密麻麻。他又從桌上拿起幾張有斯隆手寫字樣的文件,跟日記的筆跡對照,發現完全相符。他讀了讀日記本上的幾個片段,惱火地搖了搖頭,把本子合上——放進自己上裝的插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