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奇談(第7/8頁)

“很好,奎因先生,”瓊冷靜地說,“我一切都交給你了。”

“不,”埃勒裏馬上接口說,“這樣的講法,未免使人心神蕩漾。你這位姑娘太迷人啦……這樣吧,這樣吧!”他轉過臉去,躲開她那欣然自得的目光,嘀嘀咕咕地盤算起來。“咱們該怎樣著手呢?唔……必須找一個恰當的理由,讓你可以留在紐約——我估計人人都知道你在這兒的職務已經解除了……不能沒有職業卻繼續在紐約啊——這會招人起疑的……不能住卡基斯這兒了……我有招兒啦!”他興奮地握住她的手,“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去——並且是名正言順的,絕不會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哪兒?”

他把她拉到床邊,一塊兒坐下,俯耳低語。“卡基斯的一切私人事務和生意往來,你全都了如指掌。如今有一位先生,他自找麻煩,心甘情願卷進了這個漩渦。此人就是詹姆斯·諾克斯!”

“哎,妙。”她輕聲道。

“事情就是這樣,”埃勒裏馬上說道,“諾克斯既然蹚進了這潭渾水,他當然巴不得能有一位熟門熟路的助手。我昨晚剛從伍德拉夫那裏得知,諾克斯的秘書生病了。我會做個局,使諾克斯主動來聘請你,這就不會使別人產生任何疑竇了。不過,你得對此嚴守秘密,我的好小姐——請你理解這一點。你必須假戲真做,忠心耿耿地埋頭工作——不要讓任何人看出馬腳來。”

“這一點,你就不必擔心啦。”她板著臉說。

“我知道不必擔心。”他站起身來,拿了帽子和手杖。“榮耀歸於摩西[4] !如今是大有可為啦……再見吧,ma lieutenante[5] !你在這房子裏等著,等那位全能的諾克斯捎信給你。”

瓊連聲向他致謝,他顧不上搭理,就沖出了房間,順手把門輕輕地關上。他到了大廳裏,停步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嘴邊掛起了一絲別有用心的微笑,扭回身子又往樓上走去,去敲艾倫·切尼的房門。

艾倫·切尼的臥室,簡直就像一場龍卷風過後的廢墟。什麽東西都亂七八糟,仿佛是這位青年剛跟自己的影子進行過曲棍球比賽。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煙蒂,像戰場上陣亡的小兵。切尼先生的頭發好像剛從打谷機內出來,他怒目圓睜,兩眼發紅。

他滿屋子踱來踱去——橫過來,豎過去,重重的腳步恨不得把地板蹬穿,走了一遍又一遍。真是一位心浮氣躁的年輕小夥子。只聽得切尼嘰哩咕嚕地說:“你他媽的進來好了,管你是什麽人!”埃勒裏站在房門口,驚奇得目瞪口呆,呆望著眼前這片垃圾遍野的戰場。

“喂,你打算幹嗎?”這小夥子一看清來者是誰,陡然停止巡邏,咆哮起來。

“打算跟你講句話。”埃勒裏關上門。“我發覺你好像,”他微笑著繼續說道,“多少有點兒心神不定。可是我不打算白白浪費你的無疑是極其寶貴的光陰。我能坐下嗎?像這樣站著談話,未免不成體統吧?”

艾倫總算還是天良未泯,他嘟嘟囔囔地說:“當然。請坐吧。對不起。來,坐這兒吧。”他把滿凳子的煙蒂抹到了早已狼藉不堪的地板上。

埃勒裏剛一坐下,立刻就對自己那副夾鼻眼鏡的鏡片揩抹起來。艾倫望著他,茫然不知所措。“唔,艾倫·切尼先生,”埃勒裏把眼鏡穩妥地戴在挺直的鼻梁上,然後開口說,“咱們談正事吧。我一直在思考格裏姆肖被殺以及你繼父自殺這樣一個傷腦筋的案件中那些尚未查明的問題。”

“天曉得他自殺,”艾倫答道,“壓根兒不是那麽回事。”

“真的嗎?你母親不久前也是這樣說的。你對於自己這種信念,有什麽具體的根據呢?”

“沒有。我認為沒有什麽根據。不過,這毫不相幹。他已死了,埋在地下六英尺深,這是無法挽回的。”艾倫橫身躺倒在床上,“奎因,你有什麽高見呢?”

埃勒裏笑道:“有一個於事無補的問題,到了現在,諒必你總不致於仍舊不回答吧?……你在一個半星期以前,為什麽要逃走呢?”

艾倫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吸著煙,眼望著懸掛在墻上的破舊的木柄標槍。“這是我家老頭子的,”他說,“非洲是他專有的天堂。”說完這話,他把手裏的香煙一甩,從床上一躍而起,又像剛才那樣發瘋似的踱步,惡狠狠的目光朝北望著——這裏需要說明一下,瓊的房間就在北面。“好吧,”他咬牙切齒地說,“我講。首先,我這樣幹,真是蠢透了。原來她天性風流,調情賣弄,這張該死的漂亮臉蛋。”

“我的好切尼啊,”埃勒裏低聲說道,“你到底在講些什麽呀?”

“我在講自己一直是個喝醉酒的糊塗蟲,如此而已!你且聽著,奎因,我從小就受了古代‘騎士風度’的影響,”艾倫一面說,一面把牙齒咬得格格響,“我那時,正在談戀愛——談戀愛,你知道吧!——跟這個,這個……唔,跟瓊·布萊特談。我發現她幾個月來一直在這房子裏東尋西找,她要找什麽東西只有天曉得。我從來沒有對這事提起過一個字——既沒有向她本人提起,也沒有向別人提起過。情人就得有自我犧牲精神,不是有這一套老生常談嗎?當探長盤問她的時候,追查說在我舅舅下葬後一天的晚上,佩珀那家夥看見瓊曾對保險箱打過主意……天哪,我不知該怎樣想才好。把種種現象聯系起來看吧——遺囑失竊了,還有一個人被殺。那真是夠可怕的了……我感到她與這嚇人的勾當,必有某種牽連。所以——”他的聲音一下輕了,比呼吸聲還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