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隨著韓琳之死,朝中局面發生了極其微妙的改變。

有韓家七萬兵馬駐紮京城,幼帝在授韓琿為丞相一事上沒有任何拖延。

韓琿傍晚入宮請旨,幼帝連夜召翰墨入宮,即刻具旨頒發天下,又假惺惺地問韓琳近況。得知韓琳確實死了,幼帝再次夜開宮門,召見了禮部尚書,要求畢尚書連夜上門為韓琳治喪。

好巧不巧的,這位畢尚書,就是兩個月前才被韓琳狠狠得罪過的那一位。

——當初衛夫人查盧氏背景,驕兵悍將半夜敲開畢尚書的家門,當著畢尚書的面刑訊其弟媳。

所謂刑不上大夫,實在是因為受刑之人毫無尊嚴可言。丈夫尚且受不了此等侮辱,何況婦人?畢尚書的弟媳婦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丞相府府衛肆意刑求,袒胸露乳血淚橫流,事後就自殺了。

對於畢尚書府上所受的羞辱鬧劇,韓琳與衛夫人絲毫沒放在心上,反而有一種“沒把你老畢一起搞死算我給朝廷體面”的寬赦自得。事後伏傳上門安撫,也只是給了畢尚書一個尷尬下台的梯子,否則,被丞相府如此上門欺辱,畢尚書哪有顏面繼續在朝為官?

禮部尚書管的都是錦上添花的職事,無兵無權,韓家確實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裏。

哪曉得兩個月後,韓琳就死了。

喪事落在了畢尚書的手裏,朝廷交給畢尚書來操辦。

畢尚書得了旨意之後,出宮去跟韓琿商量,府上打算把故丞相韓公的喪棚搭在哪兒?

治喪自然要搭靈堂。除了天家喪事要移靈拜廟之外,普通人家的靈堂都是搭在自己家裏。尊長居主,卑幼居側,古往今來的禮書都寫得清清楚楚,沒有分毫錯漏。

問題是,丞相府被炸平了大半,前廳也擺滿了受傷的府衛奴婢,一片悲戚狼藉。

畢尚書認為,這個爛七八糟的丞相府配不上韓琳的靈堂,問喪棚搭哪兒,就是想挪地方的意思。

韓琿這會兒最重要的是站穩腳跟,那道授官旨意之後,還要給伏傳敬茶,拜他為先生。

進宮請旨這事搞不好要霸王硬上弓,韓琿就帶著兵馬自己去了,沒讓任何人圍觀,拜師此事則不同,伏傳是肯定配合他的,他要召集如今不明真相、人心惶惶的韓家將領一同觀禮,趁機解決安下之事——至於怎麽給韓琳辦喪事,那都要往後退一步。

“此事朝廷既然交給尚書大人來辦,還請大人指點。”韓琿忙得不可開交,隨便指了一個心腹堂弟韓璐給畢尚書,“璐弟,你跟著畢大人,有事再來問我。”

韓琿一直把韓珠文帶在身邊。

兄終弟及不是正統,韓珠文在身邊為他說話,省去他許多口舌。

韓琳與韓琿幾年前還掐得厲害,韓漱石下野之後,韓琿才跟在韓琳身邊充作馬前卒,這兩年兄弟二人相處得還算平和,然而,許多早就跟隨韓琳的老將老兵,對韓琿的習慣性厭惡還沒有根除。

這會兒韓琳突然去世,韓琿出面收攏兵權,這一波兵將自然有抵觸之心。

韓珠文跟在韓琿身邊,沖著這邊喊老叔,拉著那邊喊阿父,哭著流淚說要共克時艱,說這也是伏先生的意思,許多想要鬧事不服的兵將才沉默了下來。

這時候韓璐匆匆忙忙過來,向韓琿告狀:“琿哥,畢尚書說,沒有去別家借屋子搭喪棚的道理,家裏亂糟糟的也不像話,要不你明天進宮問問皇帝,跟皇帝借稷壇一用?反正那地方也是朝廷祭祀後稷英臣的地……”

一句話沒說完,韓琿嘴裏咒罵一句,氣沖沖地問道:“畢衡在哪兒?!”

韓珠文連忙拉扯他:“琿叔息怒,千……”

韓璐指了方向,韓琿已經大步流星沖了過去。那邊畢尚書還在指揮禮部官員安排治喪諸事,正在低聲說話,韓琿冷不丁沖到人群中,刷地拔出身邊府衛佩戴的長刀,朝著畢尚書脖子上砍去!

現場呆滯了片刻。

看著畢尚書丟了腦袋的短粗身軀,禮部官員才從驚愕中醒來,紛紛走避。

韓琿手中長刀帶血,滿眼赤紅,對作鳥獸散的禮部官員放話:“你們都是朝廷供養的禮士,我家大哥遇襲身故,你們的尚書居然要我入宮對皇帝請旨,把我大哥的靈堂搭在稷壇。稷壇是什麽地方?與社壇合祀天地萬神古往今來帝王賢臣的地方!畢衡奸賊是要構陷我韓家不忠悖逆,我今日為朝廷除此奸臣,爾等為何走避?難道與他一黨?!”

不等禮部官員服軟認錯,韓琿緊繃了一天一夜的心態已經差不多崩了,舉刀瘋狂砍殺。

韓珠文眼看拉扯不住,連忙吩咐身邊人:“快去請伏先生!”

現場圍著的都是府衛,個個只認韓琿的命令。見韓琿抽刀砍人非但沒有阻攔,還會幫著韓琿把走避的禮部官員推回場中,韓琿也是自幼習武、精勤修行,對付幾個文官簡直跟切菜沒兩樣。韓珠文派出去找伏傳的下人還沒奔出院子,禮部來的官員就被殺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