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第3/7頁)

伏傳每天都在丞相府忙碌。

謝青鶴與他不同,安置好丞相府的重傷員之後,他就告辭回去了。在丞相府施救那日耽誤了皇帝的丹青課,次日又是休息日,他也沒有催促伏傳回家陪伴,自己在家裏寫寫畫畫,閑了一日。

到第三天上,丞相府裏吹吹打打,謝青鶴也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再次進宮為幼帝授課。

幼帝完全無心聽課,一路旁敲側擊,詢問謝青鶴的態度。

謝青鶴將兩盤點心都放在幼帝跟前,說:“陛下吃得下麽?”

幼帝一愣。

謝青鶴揀了一塊紅豆餅給幼帝,說:“吃一口就飽了,就別惦記盤裏的。”

想要對韓家趁火打劫,那也是河陽世家才吃得進的算盤,幼帝如今除了老老實實坐看風雲起,壓根兒就沒有上桌遊戲的資格。

幼帝接過他給的紅豆餅,慢慢悠悠吃了下去,點滴不剩:“朕總會長大,總會有更大的胃口。”

謝青鶴充耳不聞,擦了擦手,下課出宮。

伏傳又是忙到入夜才回來,謝青鶴給他留了消暑的涼茶,他喝了一碗才上床。

自從韓琳死後,伏傳情緒一直不好,惟有謝青鶴給他做了早晚的規矩,他才能紓解一些。這一夜天氣非常悶熱,謝青鶴開窗透風,床前支了屏風,兩人也沒有被蓋,雨歇雲收之後就歪在涼席上。

“若為了穩住如今的局面,我就得忍著,忍著。”伏傳懨懨的說。

謝青鶴睡在他身邊,靜靜不發一言。

“可他帶人去禮部尚書府上肆意砍殺的畫面,一直在我眼前,我無法釋懷。我與韓琳這麽些年,手上也沾了無數鮮血,我殺過人見過血,韓琳也是心冷如鐵……我們只在戰場上殺人。”

伏傳不大舒服地翻過身,後頸仍是枕在謝青鶴的胳膊上:“他對我說,殺人是為立威,也是為了安撫住府衛。還說此舉汙了他的名聲,以後肯定會把兵權還給韓珠文。說得頭頭是道!”

這就是伏傳最不舒服的一點。韓琿殺了那麽多無辜者,卻在扮演義士的角色。

謝青鶴仍是不說話,只用手在伏傳肩背上輕輕撫摩。如此酷暑天氣,他的手掌依然保持著清爽,撫摩伏傳時沒有半點汗漬黏膩,掐著經絡穴位時輕時重,伏傳被他揉得腳趾摳起,滿心清涼。

“韓珠文還是太小了些。”伏傳嘆息。

如果韓珠文再大三五歲,單憑韓琿去畢衡家中砍殺的殘暴,他絕不會讓韓琿活過第二天。

“你對韓琿如此不滿,外人看不出來麽?”謝青鶴突然問。

伏傳幹脆翻身趴在床上,說:“我也顧不上拾掇他。韓琳遇襲的消息傳出之後,外郡必要生亂。我如今還擔心韓漱石的去向——他跑了出去,想要竊取外邊駐兵的兵權,未必不能成功。已經給各地大營都去了急令,就怕趕不及……”

“我與韓琳辛苦經營幾年,眼看著一點點平安了,一夕之間就天下大亂!”伏傳深為沮喪。

“知道為什麽這麽難麽?”謝青鶴問。

伏傳沉默片刻,說:“兵馬不是我的。”

“早幾年偷懶竊據他人根基,今日難免要受他人挾持。要麽你就去處死韓琿,慢慢收拾殘局,做不到這一點,你就放平心態,圖謀全功。”謝青鶴將他不大開心的腦袋往懷裏掂了掂,將他深深攬入,“你如今的情緒都是不必要的,於事無補,於己無益。”

何況,伏傳情緒不好,起居坐臥都不開心,連二人敦倫都帶了些懨懨,謝青鶴也很不舒服。

“俗世諸事,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諸事妥帖,難免要戕心妥協。”

謝青鶴指了指豎在二人臥室裏的□□,安慰伏傳:“你若實在受不了,這就去把他殺了。”

謝青鶴處事的心態與伏傳不一樣。

這六年之中,伏傳與韓琳一步步相扶至今,付出了許多,很難舍棄自己親手打下的江山。他對韓琿的忌憚是投鼠忌器。韓琿展露出的殘暴已經讓伏傳極其厭惡,為了如今的局面,又不得不妥協。

謝青鶴是真的覺得無所謂。韓琳死了,韓琿不是好選擇,還可以扶持韓珠文。

韓珠文扶不起來,無非是韓琳遺留下來的勢力四分五裂。

事實上,伏傳的道德標準已經傷害了他在世俗經營權勢的平和心態,他的脾氣不收斂,對韓琿殺又不能殺,忍又忍不住,如此厭惡韓琿,也很可能導致韓琳留下來的勢力四分五裂——

伏傳認定謝青鶴是在嘲諷自己,不大高興地說:“當初直接扶持韓琳的決定,大師兄也不曾反對。韓琳身死更是我不能預測的變故。我身在局中不得自由,為了局勢平穩,不得不忍受濫殺無辜的韓琿在我跟前耀武揚威,稍微有些心情不好的時候,大師兄又責怪我心修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