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早在放榜那日,張夫人一早便命自家小廝去看紅案,小廝一溜煙的回到張家,說到院案首這三字,張家闔府上下喜不勝喜,齊齊向圓哥兒道賀,

張圓又問況學的消息,得知也中了,暗自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一直被母親拘著讀書考試,悶了許久不得出門,喜沖沖的往外走,被自己母親喚住:“你做什麽去?”

“去告訴甜妹妹一聲。”他笑道,“她這陣兒定然也掛著我的事。”

“祖宗,你這會兒拿還有空去尋她。”張夫人見他穿著日常的舊褂子,忙不叠道,“還不快快去換衣裳,等會兒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都要來道賀,後幾日的簪花宴和同窗會也有夠你忙的,親家那邊早等著紅案消息,怕早就知道了,我讓小廝去傳個消息就是了。”

張圓想了想:“那母親遣人和甜妹妹說一聲,我一閑了就去看她。”

果不其然,一時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都齊齊上門來道賀,施家和趙安人、況家都遣人送來了賀禮,趙夫人也忙著往各家回禮,三日後的簪花宴上,提學大人和江都知府又誇贊張圓勤勉好學,聰慧多識,要他好生備著明年八月的秋闈,張圓這日第一次喝的微醺醺的回來,捧著帽上的簪花,只嘟囔著要送甜妹妹家去,張夫人哭笑不得,和婢女齊力將張圓勸睡下,這才回了屋。

張圓的兩個哥哥,都止步於舉子,授官後都怠於學問,唯有這個幼子,繼承了他父親幾分書癡性子,張夫人願他走的長遠,連婚事也要定在院試之後,只怕兒女情長擾了他的心性,此時見他對甜釀的心思,一時喜憂參半,喜的是以後成婚,小夫妻兩人自然舉案齊眉,感情深厚,憂的是他太過情深,以後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如何熬得過。

張夫人搖搖頭,暫將這些心思拋下,又往前院去,簪花宴之後要入讀府學,故親友都送了些禮束來,多是些文房四寶之類,其中尤其以施家和趙安人家送的貴重,施家是兒女親家,貴重些是看中新女婿,但趙家……張夫人心中冷哼一聲,昔年提親時搪塞之景還歷歷在目,如今見兒郎大有出息,便也有了結交修好之意。

二月底,柳綠杏紅之際,趁著張圓念府學之前,張夫人舉辦了場家宴來家賞花,一來是答謝各家對圓哥兒的歷來關照,二來也是圓哥兒的婚事,要提前置辦哪些行頭,迎娶禮節和賓客宴席,這些都要一一和施家提前商量好。

賞花宴原是未邀請況家,想著況家近來也不得閑,春天正是整園子的時候,況且況學也要入府學,打點的事兒也不少,二兒媳杜若喝茶時,淡淡道:“前兩年裏都邀請了況夫人來,這次又不請,難保他家不會多想,娘只管下帖子去,他家若是不得閑,自然會推拒。”

張夫人想了想,亦是道理,故爾多邀了況家,宴席那日,女眷們濟濟一堂,足足來了五六家客,忙的張夫人腳不沾地。

施老夫人對趙家有修好之意,近來兩家往來頗多,此日又在張家遇上,只是近來不見沈嬤嬤,難免有些好奇,問道:“沈嬤嬤如何不在?”

趙安人笑道:“這嬤嬤前些日結了幹親,認下個幹兒子,兒子孝順,想接她回自家養老,故上門三番兩次來相求,把嬤嬤的契文贖走了。如今她不盡日在我跟前服侍,只是每隔幾日上門來,跟我說些話就是。”

施老夫人聽罷,道:“不枉她焚香念佛這麽多年,最後終得福報,也是安人慈善,放她文書歸去。”

趙安人道:“看她孤苦,人又本分,不如放了去,也是主仆情分一場。”

沈嬤嬤是八兩銀子自投入府,如今十兩銀子贖回,趙安人又貼了些舊衣裳器物,賞她回家養老,自覺情分已夠。

甜釀這時正陪在施老夫人身邊,一聲不吭聽著兩人說話,恰見張圓和施少連相伴而來,一個慘綠少年風度翩翩,一個溫潤端方氣質養成,兩人雙雙在施老夫人和趙安人身邊作揖。

以趙安人的眼光看起,兩人相貌皆好,算得上是男子裏頭出類拔萃的,近來施少連常遣人往趙家送禮送物,言語熨帖,頗得好感,若不論家世背景前途,趙安人還是偏心些他……可惜了……圓哥兒是她看著長大的,心性摯誠,後頭的路還走的遠,只是如今已經有了婚配……亦是可惜……

她想起窈兒的婚事,只得強打起精神來應對,又轉眼一看窈兒,一副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模樣,又覺頭疼。

這一日施家在張家多留了半日,待余客散盡,兩家才坐下來細細喝茶說話,杜若來的晚些,白日那條待客的水杏紅的裙太亮眼,回屋換了身淡色才回去陪婆母說話,見施少連和張圓坐在外間茶廳說話,向兩人福了福,才進屋裏去。

施少連先是見得杜若眉眼的神色,而後聞得花香中一股極淡的藥香,喝茶的手輕微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