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線員和流放者(第2/4頁)

老大爺的文件袋裏竟然有足足九枚錫幣,可以想見他當年在斯諾頓家族的赫赫功勛,他曾用去一枚來換那兩張門票,之後來電話就只是跟我聊天,再也沒提過要求,可這次他一下就把自己的功勛全用光了。要知道每枚錫幣都相當於斯諾頓爵士的一個許諾,用來換錢的話,少說也能像第一個打電話的男孩那樣換20萬英鎊。

老大爺的語氣很溫和,比平時打電話更溫和,但我心裏很緊張,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人正在安排自己最後的人生,每件事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而且他的要求裏還包括了武器。可他已經用了一枚錫幣交換優先執行權,所以我不能去問斯諾頓爵士的意見,只能立刻把他的要求發送給其他的部門。他要求的武器由專人開車從威斯敏斯特市送來,西裝的訂單發到薩維爾街,多徹斯特酒店的房間費了點事,但一個小時後也幫他定好了,這時候斯諾頓爵士來找我了,他從別的部門那裏聽說了這件事。

他說我給家族惹了大麻煩,老大爺前夜殺了一個大人物的兒子,大人物出了很高的懸紅要老大爺的命,至少十幾個混血種殺手正從歐洲其他國家趕來,英國境內的殺手也都動起來了。我說難怪老大爺要入住多徹斯特酒店,那是個避風港,斯諾頓爵士卻說不對,大爺不是那種會躲風頭的人,他要那些武器就是要大開殺戒,大爺的血統超強,曾在越南戰場上獨自剿滅了一個連。

斯諾頓爵士說千萬不能打草驚蛇,他現在已經入住了多徹斯特酒店,如果把他逼急了,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斯諾頓爵士把裝武器的箱子交給我,讓我去酒店親手把箱子交給他,陪他說話,看他到底想幹什麽,最好能勸他回心轉意。如果老大爺一意孤行,次日中午退房的時候會被埋伏在附近的狙擊手射殺。我說我笨嘴笨舌的,我怎麽說服一個殺人如麻的暴徒嘛?斯諾頓爵士說,畢竟我是在電話裏跟大爺聊過天的,有基本的信任。

我只能硬著頭皮上,那麽一大箱武器,重得很,我拖到酒店大堂就累得半死了,沒想到老大爺居然下樓來接我。就是那種大腹便便、謝頂、留著老氣小胡子的尋常大爺,穿著肥肥的褲子和對襟毛衣,完全沒有暴徒的氣質,他給了服務生五磅小費,我們一起把箱子拖上了樓。套房很大很豪華,老大爺請我吃水果,還問我紅茶裏加幾塊糖。他跟我聊天,就像我的遠方長輩,跟我說起他的小花店和郵票收藏,問我在倫敦過得辛苦不辛苦。

我看他真不像壞人,就跟他說大爺你還是快跑吧,你只能在這裏住一天,明天你一退房,那些人就會殺了你,你沒看見外面老有直升機飛來飛去麽?街邊的車裏也都是槍手。大爺說你這小姑娘倒是挺好心的,可是飛蛾就是那種為了火光可以把自己燒死的動物啊。我聽不懂大爺的意思,大爺就讓我跟他一起把茶桌搬到窗邊,我倆喝著酒店送的香檳,大爺一個個地給我指點附近的殺手,誰躲在窗簾後面架起了狙擊步槍啊,誰在街邊的咖啡館裏已經坐了一個下午啊,誰偽裝成清潔工一直在街上來來去去啊,我嚇得臉都白了,感覺全世界都要大爺死。我說你明知道天羅地網你還來多徹斯特酒店幹嗎?大爺說可你看到街角的那輛老式勞斯萊斯沒有?那輛車裏坐著那個死了兒子的大人物,他是做黑道生意起家的,我殺了他唯一的兒子,他是一定會趕來親耳聽我死前的哀嚎的。我問你真的殺了他兒子?他說是啊,因為我是一只飛蛾,而那個壞小子吹熄了我的火焰嘛。

大爺打開我帶來的箱子,從一支槍的槍管裏倒出了一瓶深紫色的試管,雖然我見識有限但也知道那東西叫進化藥,在混血種世界裏是絕對的禁藥,它會瞬間強化龍族血脈,但也會讓嗜血好戰的天性爆發出來,高強度的進化藥會導致不可逆轉的“墮落”,用藥者不會變成真正的龍族,卻會變成嗜殺的怪物,結果一定是被混血種世界清理掉。大爺把進化藥倒進香檳,一飲而盡,我嚇得躲到了角落裏。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時光像是倒流了,大爺在短短的幾分鐘裏變得年輕了,肚子上的肥肉收了回去,肌肉卻一條條地爆了出來,他甚至長高了幾厘米,他脫掉外衣,穿上了那身筆挺的西裝,直到此時我才明白為何那件西裝定的根本不合他的身材,那是他預計自己服藥之後的身材,或者他年輕時候的身材。

他看起來那麽英俊,我要是在街上看到這種年輕人一定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可他又帶著非常非常恐怖的殺氣,手背和臉頰側面長滿了白色的細鱗。他站在窗邊回頭看我說,如果世界連光都不給飛蛾,飛蛾也可以自己燃燒起來,讓我代他向斯諾頓爵士表示感謝。然後他就躍出了酒店的窗戶,後面的事情我根本不敢看,只聽說他沖破幾十個殺手的阻擊,像個血人那樣殺到那個大人物的車前,一刀刺進了大人物的喉嚨,當然,他自己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