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世人皆有難(第3/3頁)

至於這世上有無比鈞天劍法更強的功法……

老頭兒哼著小曲,含糊道:“你若覺得有,那每套法子都能更勝它幾分。世上武學本無所謂高低,只有深淺。你爹把鈞天劍學到了極致,自然比那些淺嘗輒止的人強。”

武立天卻道。“非也。我走遍四周,見識過許多名家好手,皆覺無人能勝鈞天劍剛勁。鶴行步雖飄零,可三合之後,必被卷入劍勢之中;紅燭功雖柔長,卻需女子至陰之體方可習得;至於太清劍、擎風掌,細想之下無一能與鈞天劍分庭抗禮。唯有兩處功法,我至今未得一見,對上鈞天劍或許還有一分勝機。”

“哪兩處?”

“一是無為觀。現今雖泯然於起義暴徒中,但傳聞‘殺人不見血,尋蹤不得影’的候天樓散滅後,有不少人流入觀中。他們居於南蠻九重山,究竟用何功法可謂世上最神秘的一事。”

“二是天山門。劍法極凝練,‘玉白三刀’更是名震天下,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若我此生得見玉白刀客,必要去拜她一拜。”

能教素來孤傲的武立天說出這話,看來玉白刀在他心裏確占有極重一席。這青年武師言罷,忽地也念起他在外歷遊時聽到的茶余飯後之說了。人們對玉白刀客所知甚少,只知她名為玉求瑕,薄紗覆面,身姿飄飖似清雲蔽月,流風回雪。

有人說她貌比洛神,有沉魚落雁之容,令陶都尉家素來拈花惹草的公子一見傾心,竟神志不清,成日喊著非她不娶。

有人說她武藝絕倫,候天樓主青面羅刹殺天山門宗師數人,便是為了試試玉白刀有多利,玉求瑕有多強。

有人卻說她早已歸隱山林,與一位樸實農漢結為連理,並育有幾子,不問世事。

武立天自然對這傳說中的人物心向往之,可惜遍行江湖數年不得獲,他已有些心灰意冷,此生不得見玉白刀客的遺憾之情竟油然而生。然而年少的艷羨之心漸漸淡去,此刻他滿心去尋勝過鈞天劍的路子,“玉白三刀”便成了一種只有夢中得見,如青天白雲般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了。

“…所以,你逮住金家的小崽兒,就是想探探他用的刀法勝不勝得過鈞天劍?”竹老翁問。

“正是。”

“依老夫見識,”老翁道,“勝得過。”

倏時間,青年武師那刀削斧鑿般的冷峻面容忽地顫動了一下。

他方才酒飲得猛了,面頰略有發紅,但在竹老翁說罷那話後刹那間變得比雪還要蒼白。他忽而覺得心跳鼓噪,在胸膛裏砰砰回響,很快又傳到耳裏來,使他耳裏也陰魂不散著那聲音。

十年了!

他日思夜想,為求得勝過鈞天劍之法已有十年。

他做了他爹的傀儡十年,又為斬斷懸線尋方求法十年。

而今這輕輕易易的一句話,要將他所有的不甘與苦澀埋到土裏去。

武立天不可置信地望了竹老翁一眼,此時那老漢打著酒嗝,對他嘻嘻笑道。

“…你應是認出來了……”

說完這一句,這老醉漢就一言不發,原來終是喝暈了頭,就著風雪酣然睡了起來。

“認出什麽?”武師神色激動,一把揪住老翁衣衫,左搖右晃,幾近咆哮。“你說,我認出了什麽!”

自他來到此處,遇到那會使刀的少年下仆,一切便似乎有所改變。他見刀法神妙,雖有疑心,頻頻逼問出處卻不得其果。此時竹老翁說些古怪話語,就更煽起他的疑竇來了。

在粗暴搖晃下,竹老翁嘟囔著醒來了。看他急得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龐,這才慢悠悠地開口,混著酒氣的粗啞嗓音幾乎要湮沒在風雪聲中。

“…你應是認得的……”

“……他出的那刀…不就是你生平最想見的刀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