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二十)年少意疏狂(第2/3頁)

“在!”門後那人答得飛快。

三娘道。“你心口不一。不是要見我,是想見五哥哥,便要拿我來當幌子。可我偏不要給你見。”

她瞧玉求瑕前幾日人模狗樣地在宅子外晃悠,心知此人厚顏無恥,死皮賴臉,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明明位居天山門門主之位卻要扒著金五不放。

門外那聲音磕磕絆絆道:“在下…對姑娘一見傾心。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走了調的難聽小曲越過墻飄來,含含糊糊,又著實難聽,眾人霎時寒毛聳立。三娘頭一遭聽聞唱得如鬼怨神哭的鳳求凰,慌忙伸手堵住耳洞。她向左右一點頭,刺客們擡了門樞,漆紅的門頁緩緩敞開。

門外卻沒見玉白刀客的身影,只見到個破衣爛衫的小乞兒蹲在礓碴邊,手裏捏著張麻紙。

“誰呀這是?”三娘蹙眉,蹲下來看乞兒,問,“玉白刀客呢?”

那小乞兒不理她,繼續有板有眼地照著紙上的唱詞胡亂找調兒:“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這小孩兒在大戶人家裏學過雞打鳴兒,會報旦,練了好口藝,什麽聲音都仿得來,此時唱曲說話竟與玉求瑕有著七分相似。罷了,乞兒才張開缺了門牙的嘴樂呵呵道,“王大爺給我兩文錢,要我在這處按紙裏寫著的話兒念,他說要去尋老相好,早跑遠啦!”

三娘怔怔道:“跑了?能跑去哪兒?”

“王大俠能上青霄,鉆地縫,無所不及!”那小乞兒吹著鼻涕泡嘻嘻笑道,“他要想往哪兒溜,玉皇老子都攔不著!”

玉求瑕與豐元裏的叫化子們頗有交情,這事三娘倒是知曉的。他生來便有股流子氣,天山門的紗笠白衣可遮掩不住,因而討飯混吃喝的無籍徒也樂得幫他跑回腿。

左三娘與木十一對視須臾,忽而明白那無賴渾頭給自己來了出調虎離山,不由得急得跳腳,對圍在四周的黑衣刺客們呼道。

“去圍墻邊守著,一只蚊蚋都不許放進來!”

-

翠竹郁蒼,藤蘿如瀑,院裏坐著間石堂屋,被一片青翠環攏。刺客們都跑到漆門處去了,此處更無聲息,落針可聞。幽徑末頭是口古井,蓋上覆了層槐葉。

不多時,木井蓋忽地頂起了條縫隙,一對黑亮的眼在陰影裏左瞧右瞧,見四下無人,方才從暗處裏探出兩手攀在陶緣處。

玉求瑕濕漉漉地從井裏爬出來,把袖子擰幹了捆在臂上,順手拗了根柳條以防不測。他今兒沒敢帶刀,因為太沉,礙著他行些偷雞摸狗之事。喧雜聲皆聚在前院裏,他現在能趁機四下落跑了。

他踱過了祠堂,在竹骨門尖上跳,像貓兒一樣鉆進廊子裏,很快便又悄無聲息地沒去了身影。

刺客們東奔西走,竟是連玉白刀客的半點影子都捉不著。左三娘聽他們似無頭蒼蠅般四下亂撞,胡亂稟告,不覺有些心焦。於是她趕急趕忙跑到西廂房裏,要看她五哥哥是否無恙。

廂房空蕩,只擺著張掉了門圍子的架子床,連張椅兒都無。水沉香從臥爐裏裊裊蔓出,氤氳在房中。金五裹在綢衾裏,雙眼緊閉,臉上燒得彤紅,似是墜入了夢鄉。

可他耳朵卻靈得很,左三娘還未進門,他已握住了枕旁短刀的皮鞘,聽得來人是她後又悄然將刀放回。

三娘走過來摸了摸他額頭,滾燙如烙鐵,似是要將手指灼傷。金五眯著眼看她,又往綢衾裏縮了一縮。

“五哥哥,你好些了麽?”她輕聲問道。

金五身上發了些汗,卻依然如墜冰窖,不自覺裹緊了薄衾。病來山倒,病去抽絲,他忙活廝殺了兩年,沒一日歇過,卻在這時支持不住了。興許是都合台鐵騎的彎刀太重,打裂了他骨頭的緣故,又或許是那殺千刀的春宵散要病魔有隙可乘。

“好了。”他病懨懨地道,擡起的半邊腦袋卻又落了回去,一時半會還真不想從柔軟的衾被裏鉆出來。羅刹鬼不懼天怕地,卻畏寒得緊。明明外頭該是春光盎然,他卻總覺得這房裏如臨寒冬。

“待煎好了藥,我再給你拿來。”

“別…”金五難得的吞吞吐吐,他想了想,“你要端藥過來,我……”他想了半晌,硬是沒想出能怎麽威脅她。

左三娘的方子硬是要他喝吐了幾回,不是苦得發鹹,便是飲罷昏昏欲睡,驚夢流連。他倒忘了這妮子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灌到他嘴裏的都是些烈毒。

三娘可老不高興:“你不怕傷,不畏死,倒怕喝藥?”

金五說。“…我怕折騰。”

他倆四目相對,瞪了對方好一會兒。三娘戳著他鼻尖道:“傷好前不許動!別理水九,他嘴裏吐不出象牙。不許翻身,會壓到骨頭。藥全都得喝掉,不許倒進渠子裏!”她扳著指頭,苦惱地思來想去,“還有,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