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3/6頁)

他挺直了身子,即便在萬軍包圍中也還是一派氣度從容,只沖季鴻挑眉,側身用下巴指了指前路,然後還掛上薄笑看淩冽:“皇弟也一同看看去?”

淩冽本有此意,便讓三部首領留下來幫定國公的忙,自己和烏宇恬風策馬跟上。

皇寺在宮禁之外偏北的祭龍山中,順著宮禁後花園出,還需走上一刻鐘。戎狄雖敗退,簡先生身邊也還有他自己暗中培養的人手,那些人黑衣蒙面,看著像江湖豪客,只聽命於他,倒同王府影衛一般無二。

他們很快在宮墻之外給簡先生準備了馬車,然後護在周圍、跟著季鴻等人上了祭龍山。

山中微雨,林草青青。

山道泥濘,往上則是青石板路,馬車不便,簡先生就將舒氏拖出來交給自己的暗衛,然後自己跟著季鴻爬上了山道,淩冽和烏宇恬風也下馬,羽書墜在最後,自然而然地吩咐人看管好上下山的道路和那些馬匹。

長條的方石上布滿了青苔,安靜的山林中,只能聽見陣陣清脆的鳥鳴。

烏宇恬風悄悄數過,上山的石板一共有一百九十七級,不算很多,但卻足夠讓被五花大綁的舒氏耗盡最後的體力——她氣喘籲籲,幾乎是被那些暗衛提到了皇寺門口。

寺門口方正而莊嚴地掛著金子牌匾,因戰亂而緊閉多日的大門如今卻打開了,一個僧人提燈站在門口,遠遠看見季鴻一行人後,他便殷切地走上前來,先是一禮佛號,才執季鴻手道:“師弟怎麽才來?!”

季鴻不解地看他。

那僧又開口,“師父算準了你今日會來,讓我一早在此等候呢。”

山中微蒙的灰空下,僧人的臉被那盞燈熏得發亮,他對著季鴻在笑,看向他身後眾人卻只是點點頭,不冷不熱道:“師父也料定你會帶人過來,佛門重地,幾位帶刀的施主,請在門外暫避。”

聞言,暗衛們看向簡先生。

簡先生點點頭,將舒氏拽過來自己帶著,這才跟著那僧人和季鴻一道兒進入了佛寺。

往日法相莊嚴的清凈佛寺,如今院內擠滿了從京城逃難而來的流民,他們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吃著寺院提供的齋飯,麻木地看著他們走進門來。

“……師父讓僧人們都到羅漢堂中居住了,大殿和僧舍就留給百姓們。”僧人解釋。

季鴻點點頭,“師父和幾位師叔伯呢,也在羅漢堂?”

僧人答:“沒有,師父他們住回了後山舊寺。”

如今的皇寺是後來新建的,原本的寺院在懸崖峭壁中,與這邊的新寺以一飛雲木橋相連,橋下是萬丈深谷,甚至能看到穿梭在其中的淺白色浮雲,舊寺原本用來藏經,條件要差些,高僧們便主動居住到了這邊。

僧人帶著眾人穿過飛雲橋,遠遠在大雄寶殿外作揖,道了佛號。

昏暗的殿內,淩冽和烏宇恬風在人群後,只遠遠看見了一個半身佛像,佛頭已經風蝕,下方破舊的蒲團上,跪坐著幾個身披袈裟的老僧。

聽見僧人的佛號,中央一個手持犍稚*的老僧頓了頓,他停了木魚聲,讓身邊的其他僧人也停下離開,自己才從大殿內跨步出來,沖著眾人一揖,道了佛號,他先看季鴻一眼,古井無波的臉上總算露出一點笑容。

“師父。”季鴻上前。

明遠大師點點頭,看看簡先生又看看淩冽和烏宇恬風,才道:“幾位施主跟我來吧。”

古舊的禪院並不大,院內還晾曬著許多舊經書,明遠大師帶著他們穿過了重重書攤,來到了後殿的一處僧廬,他讓季鴻和那僧人進屋,將裏面的一只木箱子端出來,自己則站在門口。

他看了一眼簡先生,然後又瞥眼看見太皇太後身上的繩索,微微擰了擰眉。

這時,季鴻也同師兄將木箱子搬出,明遠大師將其上的銅鎖打開,從層疊的僧服下取出了一件舊袈裟,暗色的布片上,隱隱約約可見不少字跡——

明遠大師將那袈裟遞給了簡先生,面色平靜:“令堂生前,曾將此物托給老僧保管。說若將來,老僧能再見施主,便要我將此物送交給施主,讓施主無論如何尋個南境懂苗疆古語之人看讀。”

簡先生接過那袈裟抖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他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倒是淩冽遠遠一看,就從其中認出了好幾個熟悉的祖文字詞——這些東西他在南境譯過很多,草草一眼,就能窺見一兩個令人心驚詞句:如“並非”,如“復仇”。

明遠交托完東西,後退一步沖簡先生一揖,忍了忍,最終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令堂生前雖非誠心禮佛,卻對天下蒼生心懷善念,施主既是她一力保下的,也該以黎民安定為念。”

簡先生皺眉看著那袈裟,“除了這袈裟,娘親就沒有什麽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