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我見凡流終不免(第4/6頁)

梅野石的話應該說得夠明白了。可是周榮仍然問道:“梅盟主,我尚有一惑。當年之魯慕白,前日之林太為,話已出口,事未實行,便已陷必死之境地。

如此境地,只能做困獸之鬥,或殺人滅口,或受人鉗制,再無回頭可能,此事難道就不能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嗎?

之所以如此說,共誅戒已立千年,今日仍有人觸犯,比如魯慕白,比如林太為,這還是已查明的,未查明的又有多少?

魯慕白因此受淩吉偉所制,林太為因此受陸高乾所制,而後為禍更大。共誅戒並未防範其行,反令其受制更為大惡,如何才能避免?”

周榮並無大成修為,當然沒有掌握神念,更別提更聲聞智慧神通了,所以她就是正常的開口說話,卻讓華真行聞言一驚。

華真行驚訝的不是周榮的問題本身,而是驚訝於居然還有人會說出這種話來!這就像在大學的數學課堂裏討論一百以內的四則運算,難免給人一種荒誕感。

許是因為職業的關系,看見周榮,華真行莫名就想起了曾經的董澤剛。

周榮以“怎樣更好地執行共誅戒”的名義,企圖提出一種建議。在華真行看來,這就是把明確的規則模糊化,增加了人為操作的空間。

梅野石剛剛提到了言行之辯,周榮就現場演示了一番。周榮這種說法,目的是怎樣更好地執行共誅戒嗎?當然不是!

由言知行,見因知果。從觸犯共誅戒必誅,到某種情況下可以不誅,那麽屆時誅還是不誅,就看掌握權力的人怎麽操作了。

周榮還很含蓄地對共誅戒的必要性提出了質疑,共誅戒已存在一千多年,但並沒有阻止今人仍在不斷地觸犯共誅戒。

既然如此,共誅戒是否還有必要存在?

有些觀點是不值一駁的,更不應該在這種場合出現。自古法律都禁止殺害無辜,可是自古及今都有人犯下罪行。

你可以很輕易得出一個結論,禁止殺人的法律存在,並沒有阻止世上有殺人犯的出現。但是你不能由此得到另一個結論,就是禁止殺人的法律沒必要存在。

因為沒有發生的事情,人們是看不見的。因為共誅戒的存在,極大減少了修士之間互相要挾的行為,使眾人皆無後顧之憂,這早已是昆侖修行界的共識。

周榮大概也覺得此說不妥,所以話風一轉又變成——共誅戒是否有必要修改?

她還是以魯慕白舉例,在其尚未真正造成嚴重後果之時,就已經面臨天下共誅的處境,反而會將其逼到魚死網破的境地,或者不得不受人鉗制。

其言下之意,就是如今的共誅戒是否過於嚴厲了?這一問才更有迷惑性,真正代表了某些人想帶的節奏。

這時有人突然開口吟道:“醉使青牛蹋青苗,你若無法便無天?萬金難求登雲徑,卻賴農家幾文錢!”

循聲望去,開口者是來自昆侖仙境的散修領袖、在場輩分最高的修士陶然客。

緊接著又有一人開口道:“桓侯病入膏肓後,卻疑世人求藥灸。此生習得長生術,何故見事思下流?”

接話者是一名道士,坊龍觀觀主楊繼道,他也算是此地的東主。

逍遙派執事年秋葉亦開口道:“春播谷麥為生計,身裹織紡禦冬寒。我見凡流終不免,你說大患是衣餐。”

華真行從未見過這個場面,難道是周榮的一席話,點燃了大家的創作熱情?其實這幾位念的詩都很特別,稱為讖言詩或偈語詩。

華真行差點都來了興致,可終究沒有開口也弄一首,他今天已經打定主意盡量不說話,再說他也不擅長此道,看樣子還得繼續學習。

假如華真行沒聽錯的話,這幾位好像在罵人?

立共誅戒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在場所有人,那麽質疑者的目的,難道是要保護那些犯了共誅戒的人嗎?

我們應該把心思用在什麽地方,是保護自己以及親眷家人不受傷害;還是想盡辦法,讓那些企圖傷害我們的人怎樣逃脫處罰?

魯慕白犯共誅戒,為求生不得不受淩吉偉的要挾,林太為犯共誅戒,為求生不得不受陸高乾的驅使,這是共誅戒的問題嗎?

人人都要吃飯,人人都會死,吃不吃飯都免不了一死,於是就用不著吃飯了,或者幹脆便將死亡的原因歸結於吃飯?

如今只問一句,諸位願不願意有另一位修士,用親眷家人來威脅自已?如果回答是不願,便是達成共誅戒的基礎共識。

假如不承認這個共識,昆侖盟也就不必要存在了……大概就是這幾位要表達的意思吧。

梅野石倒是沒唱偈念詩,等他們念完了詩,才面不改色地反問道:“陸高乾此刻可受誅,又因何當受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