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6頁)

廟裏又升起了火,火光映在早就斑駁了的佛像面上,無數道深深淺淺的刮痕聚集其上,金漆早便只剩下泥鑄起的殼,顯得有些詭異。

皇宮,禦書房。

南滄皺著眉在殿裏踱著步子,問郭公公道:“欽天監算的沒錯對吧?這幾日營州要有大雪,押送沈相的隊伍應該再行不了了,朕也沒下急詔,所以……”

郭公公將自己的耳朵堵住,繼續翻看文書,又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擡頭,頗有些無奈地說道:“自從皇上您下令以後這欽天監是日日看,一刻也不敢懈怠,您還是莫要將這情緒全都表露出來,免得叫上官翼發現異常。”

“他又沒入宮,能發現什麽,”南滄嘟囔了一聲,湊到他的身邊看了一眼,轉而坐到椅子上,輕嘆了口氣,郁郁說道:“朕還不是心疼沈相,做戲做的這麽真,都怪上官家老奸巨猾,這麽久了才舍得露出一點兒狐狸尾巴出來給朕抓,也不知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他已經絮絮叨叨了許久,自從沈臨川‘出事’以後他每日都要開始絮叨一回,每次都是將自己激勵了一番,絮叨完便開始發奮用功批折子。

郭公公將文書合上,然後放入平案下的暗格裏,見他如此模樣,雖心有不忍,但還是說道:“皇上,您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您知曉沈相的良苦用心,您便更應該穩重些,您現在最需要做的便是好好收集證據,屆時給上官家來個人贓並獲,只要有證據在手上,您到時候想怎麽拿捏他們都可以。”

“何必每日絮叨個沒完沒了,徒添憂愁呢?”

殿內的龍腦香有安神的作用,可對南滄來說似乎已經不再起效,如郭公公說的一般,他每日裏的確都在惶惶,擔心的事情兜了一滿肚子,化不開,也咽不下去,每每想起時總是憂思難解。

此時聞言,南滄還帶有一絲稚氣的面龐忽的就沉靜了下來,不再多說什麽,轉而轉起了纏在腕上的菩提手串。

於他而言,沈臨川並不只是一個冠著丞相官職的人,更是他的老師,是他在從前許多難堪日子裏的一塊堅實後盾。

若沒有他……南滄想,自己不可能在奪嫡之爭中活下來,在那段日子裏,幾乎沒有人想讓他活。

在現在周圍的人裏,他能分辨出忠奸善惡,也知曉該如何周全轉圜,可就在南滄以為自己可以去用自己的實力管好這個國家的時候,沈臨川都要為他做出的某個愚蠢的決策善後。

已經記不清多少次了,南滄的命,是沈臨川一次又一次從那群人手裏搶回來的,再到如今,那個被他視為神一般無所不能的人又因為自己而陷入險境,而他只能在這個地方守株待兔,不斷的消耗與揣測著。

這叫他如何能不憂不懼……

天暗的快,施玉兒坐在柱子旁邊裹著披風迷迷糊糊睡了一個覺,醒來時眾人正圍著火堆喝熱湯。

湯不知是什麽湯,聞起來不怎麽香,反而有股腥味,她捂住唇,將那股反胃的感覺忍了下去,扶著柱子默默轉了個身。

在她旁邊,沈臨川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此時正望著她,似乎是想說話,卻見施玉兒又轉過了頭去,只能黯然將頭垂下。

隱在暗處的暗衛得不到主子的允許也不能行動,只能默默看著二人鬧脾氣。

“玉兒……”沈臨川輕輕喊了她一聲,施玉兒便捂住自己的耳朵,猜得到他要說什麽,也不想聽他說什麽話,站起身來走到火堆旁,找啞巴要了一壺熱水。

“施兄弟,喝湯,”衙役老大笑眯眯遞過來一碗飄著兩片肉片的湯,又遞給她兩個熱乎的饅頭,“我方才見你睡著,便特意給你留著的,快些吃飯,晚上再好好睡。”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施玉兒也並不拒絕他的好意,只是接過後坐到了啞巴和瘸子的那邊,將一個饅頭放到膝上留起來,另一個饅頭慢慢的吃著。

“你不吃啊?”瘸子小聲和她說話,“我見老大對你特好,你不會是有什麽身份吧,這麽好的湯都給你留著,我和啞巴忙活了這麽久一滴都沒嘗到。”

幾個衙役吃飽後都出去巡邏去了,沒人注意到他們,施玉兒將碗裏的湯往他倆幹幹凈凈的碗裏各倒了一半,然後說道:“你倆喝吧,這是什麽湯?我聞著應當喝不來。”

“不識貨,你真不識貨,”瘸子也不客氣,端起碗便呼嚕喝了一大口,然後嘆道:“這可是啞巴來時特意買的好臘肉,要是能用辣椒炒個菜再配點酒就更好了,不過喝湯也不錯,總比光啃饅頭好。”

臘肉……

施玉兒不愛吃這種鹽腌過的東西,見二人吃的開心便拿著方才留的一個饅頭和自己吃剩的饅頭走到方才睡覺的地方去,將饅頭沒什麽好氣地遞給沈臨川,“喏,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