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3/6頁)

她氣歸氣,但到底還是心疼沈臨川,坐到他的對面,又從隨身的包裹裏逃出一包酥魚來,還是避著他的目光,說道:“快吃,我去給你拿水。”

沈臨川如何能想不到,施玉兒是專門為了照顧他才過來的,他的目光落到那一個半饅頭上,將那個完整的饅頭拿起來遞給她,“你吃,不要餓著了。”

“我不餓,”施玉兒差點兒不受控制地又鼻酸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道:“我在路上買了許多吃食,餓不著自己,倒是你……你既然已經如此,每日吃飽些,上路也舒服點。”

沈臨川放在嘴邊的饅頭又放了下去,似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話,默默垂下眸子,望著她墊高了的鞋不語。

他的確是有話要說,卻不能將自己的計劃暴露,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勸她,希望她能聽話些,聽話離開自己。

施玉兒的出現的確是他的意料之外,始料未及。

啞巴擔心施玉兒燙到嘴,給她的水只熱到方可入嘴,他灌水的時候,施玉兒便站在一旁,捂著自己的肚子默默靠著墻休息。

她有些難受,前兩日分明食欲還很好,方才聞了那肉湯之後便一陣陣兒的覺得胃裏難受,想吃之前霧蓮給她的酸杏子。

白陌坐在火堆旁邊,不知在思考著什麽,格外的沉默,一會兒看施玉兒,一會兒又望佛像後。

熱水接好後,施玉兒拿給沈臨川,自己從包裹裏翻出一袋酸棗吃了起來。

沈臨川看不出她面色如何,她的一張臉上全是黑的,但見施玉兒此時止不住地吃著酸杏,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少吃些酸的,對胃不好。”

“嗯,”施玉兒又吃了一顆,然後擡眼看他,問道:“你要不要吃一顆?”

說話間,她用手拈起一顆酸棗放到沈臨川唇邊,如從前一般,沈臨川啟唇咽了下去,被酸到眉間輕蹙了一下,施玉兒見狀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聲音清脆,她又連忙將自己的唇捂住,小心地望了望,見無人聽見,才松下一口氣來。

他們二人躲在佛像的另一側,卻也如此小心與膽怯。

沈臨川抿了抿唇,想去摸她的臉頰,卻奈何腕上鐵鏈沉重,只能默默望著她,忽然間說道:“玉兒,回太原去好嗎?”

施玉兒沉默了下來,再也沒有想笑的心思,半響,才答道:“給我一個離開的理由,不要說擔憂我的安危,這個理由我不想聽。”

“玉兒,不要在此時犯倔,”沈臨川知道上官家一定會派人前來,他不能任由施玉兒陷入險境,他默了半響,沉聲道:“沉舟莫救,你應當知曉是什麽意思。”

“舟沉就沉了,和我有什麽關系,”施玉兒將自己眼角的淚一擦,說道:“總歸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就想多陪陪你,不行嗎?你已經說了這麽多遍讓我離開,可是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如此……”

沈臨川藏在袖間的拳緊握著,他在這句話出來時在心中設想了許多種可能,但是沒有一種可能可以將施玉兒完全排除在危險以外。

他不希望施玉兒受傷,不希望她見到什麽可怖的景象,以性命為賭注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什麽兒戲,也從來經不起嘗試。

“理由麽?”沈臨川終於冷冷開口,面容隱在陰影之中,說出這句話時仿佛毫無情緒般,“我們本就沒有名分,我不希望你見到我最狼狽的模樣,也不希望你因為我受傷,若是你希望我能安心些,那就請你離開。”

這句話不算無情,卻是沈臨川想了許久,最後只舍得說出來的。

大風穿堂,驚落蛛絮。

施玉兒沉默著聽他說著,並不答話,一邊將酸棗包好,待到話閉,才淡聲答道:“對,我們沒有名分,我馬上就走。”

沈臨川別過頭,不去答話,心裏卻是將‘沒有名分’這四個字嚼了千百遍,嘴裏的饅頭生出苦味來。

“所以你為何還要讓我回太原,”施玉兒此時只覺得他似乎只思考了在他的處境上的事情,沒有考慮過她,“你死了,我回太原以什麽名義,我是偷偷跑出來的,現在回去,你叫旁人怎麽看我?”

“看我舍不得走,貪戀你們沈家的榮華富貴,所以就算你死了也要像條蛀蟲一般賴在那兒對嗎?”她的語氣平靜,仿佛並不是說著自己一般,而是一個不認識的外人,“沈臨川,沈家是你家,不是我的,我回不去,我能去只是因為你還在,你在故而他們才會接納我,不是嗎?”

哪怕沈家人待她再好,施玉兒也能清楚明白自己的處境和地位,她在沈家的一切都是沈臨川給的,若是沈臨川沒了,不用誰說,她也會自己離開。

沈臨川的手臂微微顫抖了一下,垂下眸子,仿佛這些事絲毫未觸及到他的情緒,“隨便你去哪裏,反正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