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5頁)

“我明白的。”她頹站著,半晌才安安靜靜地笑起來:“那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嗎?”

他笑了一笑,慢慢道:“是的。”

寧宛致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故作不在意地說:“那我不喜歡你了,以後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

安胥之道:“好。”

“很好很好的朋友。”寧宛致又道。

安胥之也道:“好。”

寧宛致話說完了,才又說了一句:“那我走啦。”

“嗯。”他點了點頭。

寧宛致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大步走了。

安胥之立在夕陽裏,看見她才走幾步,肩膀就聳動起來,然後擡起袖子拼命地抹臉。

安胥之一時心內百感交集,蹙了蹙眉,招手喚來守在馬車旁的長流。

“小郎君,有什麽吩咐?”

他嘆了口氣,“悄悄跟著寧姑娘,把她安全送回家。”

安胥之趕到雪園的時候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堂上歡聲笑語不歇,他剛一走進去,皇後便朝他招了招手:“阿臨,過來。”

“給娘娘、陛下請安。”安胥之走到上首。

“聽說是小寧在宮門口把你給牽絆住了?”皇後看著器宇軒昂的男子,不由露出笑容來。

安胥之將話題岔開了。

皇後見他不欲談這事,也不再說,又問了他一些公務上的事情。

寒暄了一陣,安胥之走到李文簡面前,說:“對了,我聽說殿下在我南下時冊封了位良媛。”

李文簡靠在椅背上,雙手撫著膝頭,纖長如竹枝的手指輕放在灑金雲錦布料上,姿態是難得的閑散慵懶,他笑答:“是。”

隨即,又補了句:“照輩分,你應該叫她嬸嬸。”

“東宮事務繁忙,倒是辛苦嬸嬸了。”安胥之道。

這聲嬸嬸叫得李文簡心中莫名熨帖,他笑著說:“確實辛苦,今天晚上的宴席便是她一手張羅。”

安胥之看了眼席上的布置,每張席面上都擺著一提花籃,按照各人的身份,所用花材各有不同,妝點得格外雅致。

他從盒子裏取出那盞琉璃玲瓏掌燈,遞給李文簡:“喜事當頭,我當時不在京中,這盞燈敬送給表叔和嬸嬸,願你們恩愛白頭,早日添丁。”

今日是屬於安家和李家的家宴,故而他不喚他殿下,稱他為表叔。

李文簡瞧著那盞燈玲瓏剔透,是昭蘅喜歡的那一類小巧精致的東西。

他道:“她這會兒還在膳房,馬上過來,等等你自己送給她。”

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給她聽。

“良媛過來了。”忽然,薛嬤嬤稟報說。

宮人打起簾子,只見昭蘅手裏捧著一籃插好的花裊裊婷婷走了進來。

金色的花朵一簇簇積在密葉間,襯著春水一般淺笑素淡的人,有一種歲月嫻靜的美好。

昭蘅穿過廳堂,抱著花籃往內走,她先上前給帝後和安氏的長輩們見禮,然後抱著那盆花往李文簡身旁走。

回過身,目光不期然看到李文簡身旁立著的一道如松如竹的身影。

四目相對的刹那,像是隔了遙遙的千山萬水。

昭蘅愣在原地。

“小四郎,你不是要給阿蘅嫂嫂送燈嗎?”李南棲眼巴巴地望著安胥之手中的掌燈,這燈真漂亮,只有巴掌大小,琉璃為罩,鑲嵌寶石美玉,真讓人眼饞。

小四郎快些送給阿蘅姐姐,這樣她說不定還能拿著把玩片刻。

安胥之手裏的琉璃燈應聲落地,清脆嘩啦聲響,殿內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琉璃碎裂的聲音讓昭蘅如夢初醒。

她的目光從從安胥之詫異的眉眼落到他的臉上,慢慢下移,是他驕傲纖長的脖子,鑲滾著金邊的衣領,腰間穗子輕晃的玉佩……

再往下,是他的袍角、他的雲靴,以及腳邊碎了滿地的琉璃碎片。

琉璃易碎,燈輝下的碎片散發出璀璨光芒,光芒銳利如刀,刺得她眼前一陣炫白,片刻間不能視物。

即便她再遲鈍,此時也明白過來了。

白榆就是小四郎。

她站在廳裏,恍惚極了,心上像是被人剜掉一塊,有些空空蕩蕩,一股酸澀自心底如同火山熔巖翻湧起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同他問好:“小四郎。”

浮銀色的一身長袍掛在他身上,雖然如舊挺拔,卻洇出另一種沉默蕭索。

安胥之先是感到一種迷茫,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頭頂的燈光照進來,映著他滿面的慘白。

腳邊破碎的琉璃燈盞裏似乎飄出一陣陣濃霧,把一切都籠罩其中,讓他什麽也看不清楚,什麽也聽不清。

只有她輕柔的聲音穿過重重疊疊的迷障直抵魂靈。

他下意識地搖搖頭。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聽錯了。

阿蘅怎麽會站在這裏,成了他應當敬而重之的嬸嬸?

他要撥開濃霧去看她,於是邁著闊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