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子規血(八)(第3/7頁)
被何鏤拿過的東西,丟了便丟了吧。
想起何鏤,宋矜眉頭緊蹙。
她不受控制地臉色泛白,指尖輕顫,險些嘔出一口酸水來。即便是何鏤沒有碰到她,單單那樣的目光,她也覺得十分作嘔。
月華滿地。
宋矜緩了一會兒,再度出發去章府。
溫夫人在婚事上做不了主,她若想要公布與謝斂的婚約,章永怡便是請旨最合適的人。
無論如何,章永怡這裏是避不開的。
章府燈火通明。
早就等著她來了,門房直接引著她,穿過長長的廊廡,徑直拐入了議事的廳中。
不但章永怡在,連溫夫人……還有她阿娘,蔡嬤嬤都一並在此。屋內沒有多余的仆人,燈點得很足,竟有些徹夜長談的意味。
宋矜心中緊張,面上卻不能顯露。
她一一行禮完畢,方才垂手立在下方,等候坐在上首的長輩們發問。
章永怡放下手中蓋碗,問道:“你昨日與今日,都去看望含之了?”
宋矜道:“是。”
於是氣氛凝滯。
一片緘默中,唯有趙夫人捂緊了心口。
章永怡輕哼了聲,分不出喜怒。
“你倒是和他一樣,只按著自己的法子行事,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雨來了。
夜雨聲聲,敲打窗欞。
宋矜垂著眼,耳邊聽著細碎的雨聲,不合時宜地想起初見謝斂那次。
下了雨的夜晚,章府的仆從攔著她。當時的謝斂,也不該搭理她,更不應該在後來對宋家伸出援手,但他當時確實是……
隔著冷雨與湘妃簾。
朝她伸了手,只是她太怕,將他視作有心的壞人。
“若是我什麽也不做,謝大人必死無疑。何況,本也是因為我們家,他才落得這樣的境地。”
宋矜擡起臉,她有些不明白章永怡,明明謝斂才是他的學生。
“不必廢話。”
章永怡只瞧她看了一眼,“明日哪裏也不準去,就在府裏待著。”
宋矜還要再說話,溫夫人卻驟然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聞見溫夫人身上糖果子香氣,宋矜後知後覺到冷,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肩背便被人輕輕扶住,對方取了件薄披襖,搭在她身上。
“你若不喜歡四郎,婚事不成也罷。”
“但含之那孩子,還是……”
宋矜鼻腔有些酸。
她有些愧對溫夫人,心中又隱約察覺到,他們似乎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於是輕聲道:“可我覺得,這樣做可行。”
“我怕你搭進去,就出不來了。”溫夫人眉頭蹙起,她面色有些蒼白,嗓音透著不忍,“當日不讓含之救你們,是怕他將自己搭進去。好不容易站在岸上,做什麽要去投水?”
宋矜又微微顫一下。
並非是冷,只是想起自己被人在岸上,冷眼旁觀時的滋味。
如果謝斂如今的處境,與她毫無關系。
那她冷眼旁觀也算理所應當。
但偏偏不是。
見溫夫人態度如此,宋矜解下腰間掛著的玉玨,看向章永怡。
“章伯父,只要公布這樁婚事,不會有人阻攔。何況,以家眷的身份陪同,即便是陛下,也沒有道理攔住……”
章永怡深深看她一眼,“此事,我不會幫你。”
不過片刻,章永怡夫婦便走了,只剩下趙夫人和蔡嬤嬤還在。
宋矜有些無措。
她本以為,章永怡會救謝斂。
何況,他本人位高權重,只要拿出定親的信物,這樁從未公布的婚約便更有說服力。
但很明顯,章永怡根本不打算救謝斂。
宋矜失策,心中越發雜亂,幾乎被失望捏住了心臟。
城門開之前,謝斂就被被押送出城,她若是此時出不去,所有的一切都徹底完了。
“別怪阿娘。”趙夫人牽起她的手,再次勸說,“你父兄都去了,沅娘,若是你也出了個好歹,你叫我如何是好?”
宋矜任由阿娘牽著手,也不知怎麽回答。
想了半天,她說:“我只是覺得,我欠著謝斂幾條性命。”
趙夫人頓時沒了聲息。
宋矜只覺得阿娘的目光溫柔,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半天,她竟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隨你吧,我們這一群人也勸不住你。”
趙夫人交代蔡嬤嬤照顧她,起身也出去了。
屋子不大,窗戶都鎖死了。
蔡嬤嬤將身側包袱裏沒能送過去的鬥篷拿了出來。她抖了抖,朝著宋矜肩頭披過去,說道:“謝大人雖然好,但連章大人都沒法子,娘子還是歇歇吧。”
宋矜打量著窗戶上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