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右夫人(第2/8頁)

見宇文毓與獨孤麗華都沉默地站在一旁,根本不肯出頭應承名分之事,馮翊公主背上不禁涔涔汗出,這老賊胚、老殺才,她在心底暗自罵道,為了對付獨孤信,連親生兒子的命都不在乎。

樓下突然又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一大群侍女、嬤嬤隨著姚夫人走上樓來,姚夫人一眼望見馮翊公主拉著宇文覺站在檐外危在旦夕的情形,嚇得腿都軟了,忙走上前來,溫言勸慰道:“公主,萬勿如此!公主今日但有所請,妾身無不答應。妾身也知道,這些年來,實在委屈了公主,讓公主在宇文家的名分不明不白,辱沒了大魏皇室的名聲,妾身先替大冢宰跟公主賠罪,還請公主寬心。”

姚夫人一邊說,一邊扶著旁邊的侍女,慢慢跪了下來,泣道:“我雖然比公主早侍奉大冢宰幾年,但出身寒微,在這大冢宰夫人的位置上坐得一點也不安心,公主才是大冢宰的正室嫡妻,能給宇文家光耀門楣,你放心,妾身絕不敢跟公主爭長爭短,將來大冢宰的名位,也都是陀羅尼的,我的統萬突決不會跟親弟弟爭!統萬突,你還不過來,難道想眼睜睜看著弟弟摔死?”

獨孤麗華不禁震驚了。

這兩個女人,對宇文泰竟是如此死心塌地,為了在獨孤家人的面前做足苦情戲,一個不惜踏足百尺高樓之外,與幼子命懸一線;另一個,索性讓出嫡妻身份,甘為妾室,還逼著心愛的兒子騰出眾人公認的世子之位。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防止將來有朝一日宇文毓承襲父親的職位,令獨孤家成為當朝外戚,勢力更大,威脅宇文家的皇位。

倘若在獨孤麗華出嫁前,更換宇文毓的世子身份,就算獨孤信答應,崔夫人也有理由一口回絕宇文家的婚事。

可宇文泰偏偏在獨孤麗華已為人婦之後,才突然發難,要將世子換成公主所生的宇文覺,就是為了既與獨孤家聯姻,又不讓獨孤家借勢。

這條老狐狸,老謀深算,玩弄權謀,處處算計父親,卻又要倚仗父親的將才和在軍中的威望!

好,我倒要看看,就算你用兩個夫人的危情和親情脅迫了我獨孤麗華,又如何在朝堂上過得了我爹那一關?朝上諸臣,大半都與我爹傾心相交,會幫著我爹說話,制止你這逆倫又陰險的用心。

想到這裏,獨孤麗華只得與宇文毓在姚夫人身後款款跪了下來,懇求道:“公主,世子之位、正室之分,本來該是陀羅尼和公主應得之物,還請公主念著大冢宰對陀羅尼一片摯愛深情,暫熄怒氣,再定位分。”

直到此時,馮翊公主才發現,自己戲演得太過,緊抓著欄杆的右手已酸痛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手了。

還不快拉我上去!她惱火地瞪了宇文泰一眼,這弑主專權的老奴,除了要利用自己來要挾獨孤麗華時,哪還曾把所謂的大魏公主放在眼裏?

不出獨孤麗華所料,滿朝文武聽著宇文泰要重立世子的奏議,竟都一言不發、不置可否。

傻子也看得出宇文泰的居心,他前腳為長子宇文毓娶了獨孤信的女兒,後腳就要把宇文毓眨為庶子,還不是為了對獨孤信又打又拉,既不能讓獨孤信青雲直上、安享尊榮,又不想一下子失去這個最得力的武川老兄弟。

趙貴心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層。

宇文泰早就不是當年的宇文泰了,他對諸位老兄弟,首先是戒備防範,然後是利用制衡,少年時結下的舊交情已淺淡如水,甚至蕩然無存了。

見眾臣無人響應,宇文泰稍覺難堪,望了宇文護一眼。

宇文護忙上前奏道:“大冢宰,這是我們宇文家的家事,依我看,不必上朝由群臣公議,還是回府商量罷。”

“不!”宇文泰一臉忠君護國、持身秉正的浩然之氣,“我宇文泰不僅是宇文家的族長,更是大魏國的大冢宰,執政天下,號令三軍,我的家事,就是國事,宇文家立的世子,一定要經朝議!”

宇文護急道:“可寧都郡公宇文毓已經心甘情願讓出世子之位給宇文覺,姚夫人也答應讓出正室之位給馮翊公主,以示對拓跋皇室的尊重,既然宇文毓身為長子、姚夫人身為發妻都無異議,其他人當然更不會有意見。”

宇文泰搖頭道:“那天情勢緊急,受公主以自盡脅迫,姚夫人和統萬突才不得不答應讓出正室和世子之位,可我身為一家之主,怎能偏私相護,委屈了結發老妻和統萬突?到底是存是廢,還請諸位大臣給我下一個公論。”

他們叔侄在朝廷上一唱一和,雖然說得熱鬧,趙貴、李虎、元欣等人偏偏不肯上當,只眼觀鼻、鼻觀口,待在一旁冷眼相看。

宇文泰心意早定,不過是要大家幫他在朝上敲釘轉腳,坐實宇文覺立為世子一事,逼獨孤信喝下這杯苦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