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12)(第3/4頁)

程嘉樹走前對他說:

“澇季過後,伽卡就越來越不景氣了,這下康綏死了,沒人接康泰亨的班,康泰亨做完手術後元氣大傷,力不從心了。還有之前那位林先生,一直有意要兼並伽卡生意的事,你記得嗎?”

沈知晝默了一會兒,撣了撣煙,點頭。

他記得。

那位神秘的林先生,雖看似和康泰亨平起平坐,然而近些年伽卡周邊緝毒力道加大後,一直是他在身後替康泰亨周轉斡旋。

有人說,康泰亨賺來的大半的錢,都不姓康了,姓林。

要不是林先生在後面一直打點,恐怕康泰亨的毒品生意早就跟著這場洪水一起化為烏有了。

“林先生在港城。”程嘉樹又說。

“我知道。”

“你要回去嗎?你是港城人吧。”

“之前就有人問過我了。”

“你怎麽答?”

沈知晝舒了口氣,吐了個煙圈兒:“不去。”

“康泰亨就是想派人去插手港城那邊嘛,畢竟,”程嘉樹笑了笑,“他自家的生意,還是自己把握比較好,不能事事都得林先生替他掌控全局做決定,久了,可就不好了。”

沈知晝不說話了,只是抽煙。

“我勸你離開伽卡,要麽回港城,要麽去別的地方,你這幾天都待在這裏,很多人都見過你了,如果傳到康泰亨耳朵裏,你還能活嗎?那個小姑娘,還能安全嗎?”

“你現在是一個毒販,你不是什麽可以過閑散日子的普通人。如果要當壞人,就壞個徹底,不要露出馬腳。”

抽完了一整支煙,程嘉樹也走了。

……

“哪有什麽槍聲,人這不是好好的嗎?回去睡吧,都這麽晚了,大晚上真折騰人——”

“明天也該出發了,都早點休息吧……”

人們打著哈欠,接二連三地往回走了。

“晚晚,回去睡覺吧。”許淩薇柔聲地勸道,“他沒事的,你看,沒事的呀。那槍聲說不定是你聽錯了,你太緊張了。”

許淩薇以為她是因為上次哈桑的事,有些神經過敏了。

可晚晚明明看到了那個男人拿著槍,還要對沈知晝動手,她從心底生出懼意,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臉色發白。

忽地又意識到了什麽,她匆匆地走上前,掀開他身上的薄毯,想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著急地問:“哥哥,你……有沒有受傷?那個壞人,有沒有……對你開槍?”

許淩薇有些無言。

她擡眼,看著房中那男人,他卻不知什麽時候也回了頭,也正看著她。

她給他做過兩次手術,一次取子彈,一次傷口縫合。

他那時都在昏迷中。

多少年後的第一次,四目相對。

許淩薇悠然地嘆氣,似是有些恨鐵不成鋼,擰了下眉。她不願同他多說什麽,見晚晚也不嫌走,便囑咐了她讓她早點回屋睡覺,掩上門出去了。

沈知晝移眸,垂下,看著身前的小姑娘。

她小手探了探他傷口,焦慮地問:“哥哥,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哪裏疼?有哪裏受傷了嗎?那個人……他對你開槍了嗎?”

順著他腹部那圈兒紗布的邊沿,一點點檢查過去,他盯著她後耳廓一寸白皙的皮膚,微弱的鼻息壓下來,喚了聲:“……晚晚。”

她有些茫然地擡了下頭,淚汪汪地看了他一眼,撅了撅唇,好像痛苦的是她似的。

又低下頭去,仔細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有沒有流血的地方,但凡擦破一點皮,她都想找到。

她不想,他再受傷了。

她手貼在紗布附近,想起那天他擋在她身前,被哈桑狠狠地刺了一刀的情景,不知不覺地,沒忍住又濕了眼眶。

滾燙的淚點點灑落,如斷了線的珠子,浸泡著他的皮膚。那濕涼的觸感一直傳達至他心口,他眸色一啞,沉了口氣,又低聲地喚:“晚晚。”

她一擡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睛,心頭莫名一繃,整顆心突然熱烈地跳了起來,一時惴惴難平:“哥哥……你疼嗎?”

他眉心淡皺著,眸色一點點晦暗下去,沉聲地說:“……不疼了。”

“真的嗎?”她眼底水汽氤氳,吸了吸鼻子,“哥哥,你別硬扛著,不舒服就告訴我,我去找伯母過來……”

他輕輕地闔了闔眸,“沒有哪裏不舒服。”

“不,那個人,我看到了,他有槍的,他有沒有傷害你?哥哥,你如果難過就說出來,哪裏難受也不要硬抗,你以前生病感冒就總喜歡扛著,不去打針……”

“千萬不要硬抗,”

話音未落,她的下巴,被一只略帶涼意的手捏過去。

他垂著眸,凝視手心裏小兔子一樣的小姑娘,眼神寸寸喑沉下去,繃了繃唇:“不許摸了。”

她怔了怔,任由他捏著她下巴,擡臉看著他,認真地問,“哥哥你不疼嗎,你不是……”